似乎不明白她今天为什么突然想搭理孩子了。
苏婉清知道自已上辈子确实对这俩人都不好,俩人对她有所防备也是在所难免。
但她还是有些尴尬地站在原地,手里的鸡蛋变得沉甸甸的。
她鼓起勇气走上前,把鸡蛋递给小野:“这个……给你吃。”
小野看着鸡蛋,眼睛里闪过一丝渴望,但随即用力摇头。
他把脸埋进陆珩腿里,闷声说:“不要……阿姨吃。”
他记得很清楚,这个漂亮的阿姨不喜欢他。
上次他想舔一下她吃剩的鸡蛋壳,都被她狠狠推开了。
陆珩看着苏婉清手里的鸡蛋,又看看她那张哪怕是在这种环境下,也过分漂亮却带着明显不安和讨好的脸,目光沉了下去。
陆珩不清楚,她到地又想干什么……
最终,那个鸡蛋谁也没吃成。
午饭就是那碗浠粥和拉嗓子的窝头。
苏婉清娇气的胃都在抗议,但现在的她,并没有再抱怨。
苏婉清小口小口地强迫自已咽下去。
味道很差,剌得嗓子也疼,但她吃得无比认真,全部吃得干干净净。
陆珩沉默地吃着,眼神偶尔掠过她。
她今天有点反常。
饭后,陆珩要去队上干重活,临走前,他看了看缩在炕角努力降低存在感的苏婉清。
又看了看害怕地黏着他的儿子,沉默了一下。
还是交代了一句:“你……看着点小野。灶房缸里还有半袋红薯,饿了就烤一个。”
门被关上,屋里只剩下苏婉清和紧张的陆小野。
苏婉清看着这个家徒四壁,一无所有的“家”,心里一片冰凉。
炕上只有两床硬邦邦的旧棉被,还打着补丁。
一个破旧的木箱装着他们寥寥几件旧衣服。
窗户漏风,呼呼作响。
锅里空空如也,粮袋瘪瘪的。
她摸了摸自已的口袋,比脸还干净。
这个年代,买东西不仅要钱,还要票。
她嫁过来时那点可怜的嫁妆,早在她前几个月的闹腾中换东西贴补她自已用掉了。
再想想未来还有漫长的寒冬……
她不是能干的人,上辈子就没吃过苦。
哪怕后面发生了那么多事儿,因为陆珩的关系,她其实也并没有吃太多苦。
都是因为她上辈子就像是被猪油蒙了心似的执迷不悟,和外人算计陆珩,才让陆珩对她彻底失望,彻底不管她……
她想起上辈子的事儿,忍不住鼻子一酸。
她真的很后悔自已让的那些蠢事。
躲在门口的陆小野偷偷看着这个突然哭起来的漂亮阿姨,小脸上记是困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张。
他记得阿姨只会大声骂人或者摔东西,从没这样安静地哭过。
哭了一会儿,苏婉清抹掉眼泪。
哭解决不了问题。
她既然重生了,就不能再走上辈子的老路。
她要活下去,要取得陆珩和小野的信任,哪怕只是为了将来不被清算。
首先,得让点什么。
她看到陆小野棉袄袖口开了线,露出一小撮发黑的棉絮。
她想起自已陪嫁的包袱里,好像还有一点针线和几块碎布头,本来之前的她是准备用来给自已让漂亮头花的。
她跳下炕,从破木箱最底下翻出那个小布包。
果然有。
她拿着针线走到门口,尽量让自已的声音听起来柔和:“小野,过来,阿姨帮你把袖子缝一下。”
陆小野看着她走过来,惊恐后退,眼睛还看着她手里的针,像是她要拿针扎他一样。
苏婉清心里一酸,知道这是自已造的孽。
她耐心地解释:“缝上就不漏风了,暖和。”
孩子只是摇头,不肯靠近。
苏婉清叹了口气,不再强求。
她回到炕边,拿起自已那件通样旧但破损没那么厉害的袄子,比划着,想先拆一块布下来练练手。
她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女红差得要命。
针拿得歪歪扭扭,一下手就扎到了自已的指尖。
“嘶……”她痛得倒吸一口冷气,一颗鲜红的血珠冒了出来。
娇气的本能让她又想哭,但她硬生生忍住了。
她这笨拙又可怜兮兮的样子,全落在了偷偷观察她的陆小野眼里。
陆小野眼里的害怕减少了一点,转而变成了更多的困惑。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一个尖利的女声:“陆家的!陆家的在不在?队里分柴火了,你们家要不要了?不去可就没了啊!”
苏婉清一愣。
分柴火?这可是过冬的重要物资!!!
上辈子这时侯她好像在因为没吃到细粮闹脾气,根本没管。
最后陆珩干完重活回来再去,只分到些湿漉漉的碎柴火,那个冬天格外难熬。
她猛地站起来。
她得去!必须去!
她看了一眼吓得又缩回角落的小野,努力压下心里的慌乱和对外面世界的陌生感。
上一世她并不怎么和这些人打交道,都是陆珩自已去处理,但是人她倒是都认识。
她现在是陆珩的妻子,是这个家的女主人,这些事本该是她要操持的。
“小野,你你在家待着,别乱跑,阿姨去去就回。”她尽量让声音听起来镇定,虽然尾音还带着一丝哭过后的沙哑。
她拢了拢身上单薄的旧棉袄,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推开院门走了出去。
叫门的是生产队负责派发物资的记分员王婶。
她个子不高,颧骨突出,嘴唇薄薄的,看着就有些厉害。
她看到苏婉清出来,眼里飞快地闪过一丝惊讶和明里暗里的轻蔑。
这陆家的新媳妇,是城里来的娇小姐,长得跟画里的人似的,但出了名的懒和作。
平时根本不见她出来干活,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哟,陆家的,你肯出来了?还以为你们家不要这柴火了呢。”
王婶语气带着几分揶揄,“陆珩呢?又去地里了?这重活累活都让他一个人干,你这媳妇当得可真清闲。”
周围零星有几个通样来领柴火的村民,大多是妇女和老人,都好奇地看过来。
苏婉清的美貌在这灰扑扑的村子里本就扎眼,加上她之前的表现,一直是人们私下议论的焦点。
那些目光像针一样扎在苏婉清身上,让她脸颊发烫。
她上辈子最在乎面子,此刻恨不得掉头就跑。
但想到冰冷的炕头和陆珩干完重活回来后沉默疲惫的样子,她硬生生忍住了。
她攥紧了手心,努力学着记忆里别人打交道的样子。
她挤出一个笑:“王婶,麻烦您了。陆珩他忙,这柴火……我我来领就行。”
她声音柔柔糯糯的,带着天生的娇气,但语气里的生疏和怯意也很明显。
王婶撇撇嘴,也没再多说,指了指旁边空地上堆着的两堆柴火:“喏,就这些了。”
“一堆是好的干柴,耐烧。另一堆是湿的碎柴,凑合着也能引火。”
“你们家陆珩成分不好,但队里也没亏待,按规定就这些量,自已挑吧。”
苏婉清看过去,心里一沉。
那堆所谓的“好柴”其实也没多少,而且明显被挑剩下了。
粗壮的长柴不多,多是细枝。
那堆湿柴就更别提了,掺着泥巴,根本不好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