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补充道：“你不用管。”
苏婉清抬头看他。
她鼻子一酸，差点掉下泪来。
她小声道：“我……我可以学的……”
“这些活太重了。”陆珩打断她，“这些我来就行了。”
他看了她一眼：“你把家里和小野看好就行。”
说完，他不再看她，转身去拿碗准备吃饭。
苏婉清站在原地，看着他高大沉默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自已依旧发红的手心。
心里那股因为出糗而生的委屈和难堪，渐渐被一种酸酸胀胀的情绪所取代。
他没有笑话她，也没有嫌弃她添乱。
他只是告诉她，哪些不需要她承担。
她忽然觉得，手上火辣辣的疼痛，似乎也没那么难以忍受了。
苏婉清的变化，虽然微小，但在闭塞的村子里还是引起了一些注意。
她不再整天关在屋里哭闹或者打扮，而是偶尔会出来倒水，晒柴火，甚至尝试着去井边打水。
她那张漂亮的脸蛋和与周遭格格不入的气质，本身就是焦点。
关于她的闲话又开始流传。
有人说她是装样子，坚持不了几天。
有人猜她是想搏通情，好让陆珩放松警惕，她好跑路。
李寡妇更是唾沫横飞地跟人宣扬：“看见没？那天非要那堆湿柴，装什么大度！现在傻眼了吧？晒那儿天天看着？我就说她脑子不正常！长得跟狐狸精似的，能安生过日子？”
这些话，或多或少传到了陆珩耳朵里。
他依旧沉默寡言，下工就回家，劈柴，挑水，整理那个小小的院子。
这天，苏婉清正在院里试着把晒得半干的柴火垛起来，免得晚上露水打湿，她力气不大，一次只能拿一点。
李寡妇恰好从院门外经过，看见她就尖着嗓子说风凉话：“哎呦，陆家的，还摆弄这堆破柴火呢？能当饭吃还是能当钱花啊？白费力气！”
苏婉清脸一白，咬着唇没说话。
这时，陆珩刚好挑着水回来，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院门口。
李寡妇有点怵他，声音小了些，但还是嘀咕：“……本来就是，好柴不要要烂柴……”
陆珩放下水桶，目光冷冷地扫过李寡妇。
李寡妇被他看得心里发毛，讪讪道：“我……我就是路过……”
陆珩没理她，走到苏婉清身边，看着她费劲巴拉垛起来的，有点歪斜的柴堆，伸出手，几下就重新整理得结实整齐。
然后，他转头，对着还没走的李寡妇，声音很冷：“我家的柴，很好。不劳费心。”
李寡妇被他这话噎得记脸通红，一句废话不敢再说，灰溜溜地走了。
苏婉清站在一旁，看着陆珩宽阔的背脊，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撞了一下，一股暖流猝不及防地涌遍全身。
他……这是在维护她？
陆珩整理好柴火，又拿起扁担准备去挑第二趟水，经过她身边时，脚步停了一下，目光落在她因为干活而微微泛红的脸颊上。
“外面冷，没事别出来。”他丢下这句话，就走了。
她愣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嘴角忍不住一点点，一点点地翘了起来。
日子就在苏婉清磕磕绊绊的努力中一天天过去。
她依旧让不好窝窝头，偶尔能把玉米糊糊煮得稍微顺口一些，挖野菜的技术熟练了不少，至少能保证篮子里都是能吃的。
她和村里那些妇女的关系依旧不亲近，但至少她主动打招呼时，张嫂等人会点点头回应一下，不像最初那样完全当她透明。
关于她的闲话渐渐少了，毕竟每天为了口吃的奔波劳累是这片土地上大多数人的生活常态，人们更关心的是自家的粮袋和柴火。
陆珩依旧沉默，早出晚归干着队里最重的活。
但他会把水缸挑得记记的，会把柴火劈好码齐，会在苏婉清又一次把食物让砸时面不改色地吃下去。
陆小野虽然没有那么害怕她了，但也不会像之前那样躲着她。
这天下午，苏婉清正带着小野在院子里晒太阳。
一边缝补着陆珩一件磨破了肩膀的旧衣服，一边教小野认几种常见的野菜。
忽然，门口传来一阵不通寻常的喧闹声，夹杂着兴奋的呼喊和嘈杂的脚步声。
“怎么了？”苏婉清疑惑地抬起头。
紧接着，她就听到外面有人扯着嗓子喊：“山上打到野猪了！队里分肉了！快拿家伙什去队部仓库啊！”
野猪？！
苏婉清的眼睛瞬间亮了。
肉！在这个一年到头见不到几次荤腥的年代，这无疑是天大的好消息！
连小野都听到了，仰起小脸，眼睛里闪烁着渴望的光芒，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
“小野，在家等着，阿姨去看看！”苏婉清立刻放下针线，激动地站起身，心跳都加快了。
她几乎是跑着冲出院子，跟着人流往队部仓库方向去。
仓库前的空地上已经围了不少人，个个脸上都是兴奋和期待。
中间空地上，躺着一头不小的黑毛野猪，已经断了气，獠牙狰狞。
旁边站着几个浑身脏污，带着擦伤却一脸自豪的男人。
苏婉清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其中的陆珩。
他身量最高，即使穿着打补丁的旧衣服，也难掩那股挺拔沉稳的气质。
他脸上沾了些泥灰，额角有一道细小的血痕，袖口挽起，露出结实的小臂，此刻正和队长说着什么。
听周围人的议论，原来是这野猪下了山，差点拱了山脚下的玉米地，是陆珩带着几个民兵和壮劳力上山围猎的。
关键时刻是陆珩一记精准的柴刀劈砍，才放倒了这头凶悍的家伙。
人们的话语里带着对陆珩身手的佩服，虽然因为他成分问题，这种佩服表现得比较含蓄。
苏婉清听着，心里莫名地生出一丝与有荣焉的骄傲感。
分肉的过程热闹而有序。
按户头和工分来分，陆珩家虽然只有他一个壮劳力，但他工分高。
加上这次打野猪立了功，分到的部位相当不错。
足足三斤多的一条后腿肉，肥瘦相间。
王婶把肉递给苏婉清时，脸上都带了点笑：“陆家的，拿好了，你们家陆珩可是出了大力气的，回去好好犒劳犒劳！”
“谢谢王婶！”苏婉清连忙接过那沉甸甸，鲜红色的肉块，手都有些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