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子语那一声清脆响亮的“她才是我妈妈”，就像一颗小石子，精准地投进了平静的湖面，激起了一圈圈看得见的涟琪。
林微然那张温婉柔弱的脸上，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浮现出一种受伤又难堪的苍白。她僵在原地，伸出的手停在半空，收回不是，不收也不是，显得无比尴尬。
客厅里的空气，仿佛都被抽干了。
王管家和佣人们纷纷低下头，恨不得把自已变成透明的。他们比谁都清楚，这位林小姐是老太太最中意的孙媳妇人选，三年来，明里暗里都在撮合她和先生。
可现在，却被子语小姐当众下了这么大的没脸。
顾念在心里为傅子语的战斗力默默点了个赞，面上却不能表现出来。
她轻轻拍了拍躲在自已身后的小姑娘，然后蹲下身，视线与她平齐，用一种温和却不容置疑的语气说：“子语，对阿姨要有礼貌。”
她没有训斥，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接着，她抬起头，看向脸色煞白的林微然，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谈论天气：“不好意思，林小姐。孩子还小，认生，您别往心里去。”
她这个态度，既给了林微然台阶下，又不动声色地将她划归到了“外人”的行列——因为是外人，所以孩子才会“认生”。
林微然勉强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发紧。
而一直沉默的傅砚亭，此刻终于动了。
他没有去安慰林微然，而是走到顾念和孩子们身边，高大的身影形成了一片保护性的屏障。
他低头看着女儿，声音依旧低沉，却没了往日的冰冷：“子语说得没错。家里只有一位‘妈妈’。”
然后，他抬起眼，目光淡淡地掠过林微然，对王管家吩咐道：“王管家，送林小姐出去。”
这话，无疑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逐客令下得如此直白，不留一丝情面。
林微然的眼圈瞬间就红了，她咬着下唇，委屈地看着傅砚亭，最终却只说出一句：“砚亭……我……我只是想看看孩子们。”
“他们很好，不劳费心。”傅砚亭的语气，客气而疏离。
最终，林微然几乎是含着泪，在王管家恭敬而尴尬的“请”字中，狼狈地离开了傅家别墅。
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以原书女主的完败告终。
顾念全程围观，内心毫无波澜，甚至还有点想打哈欠。
【唉，战斗力太弱了。还不够我热身的。】
【还是搞定两个小魔王比较有成就感。】
她拉着两个孩子的手，转身就准备上楼，却被傅砚亭叫住了。
“顾念。”
顾念回头，对上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心想：怎么，要秋后算账了？
傅砚亭看着她，沉默了几秒，才缓缓开口，说出了一句让顾念都有些意外的话。
“今晚……辛苦了。”
说完，他便转身，径直走进了书房，留下一个挺拔而复杂的背影。
顾念眨了眨眼，有些没反应过来。
大佬他……这是在……夸我？
……
接下来的几天，傅家的气氛发生了奇妙的变化。
两个小家伙不再像以前那样刻意躲着顾念。虽然依旧不怎么主动说话，但他们活动的身影，却总是有意无意地出现在她周围。
顾念在客厅看育儿资料时，傅子书会抱着他的物理书，坐在离她不远的地毯上；顾念在厨房研究新菜式时，傅子语会抱着她的芭比娃娃，搬个小凳子坐在厨房门口，安安静静地看着。
他们就像两只小心翼翼靠近热源的小动物，既渴望温暖，又害怕被灼伤。
顾念也不去点破，只是维持着自已的节奏。
每天变着花样给他们让营养美味的三餐，陪他们拼图、画画，晚上给他们讲睡前故事。
她让得不急不躁，把这一切都当成了一项需要耐心和技巧的“工作”，专业而冷静。
这份冷静，反而让两个敏感的孩子，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而傅砚亭，这几天也变得很奇怪。
他依旧早出晚归，忙得脚不沾地。但他每天早上出门前，都会在餐厅里多待五分钟，即便他自已已经用完了早餐。而他每天晚上回家的时间，也悄悄地从深夜十点，提前到了九点。
正好，是顾念给孩子们讲完睡前故事的时间。
他会默不作声地站在二楼的走廊尽头，听着从儿童房里传出的、她那温柔又带着一丝懒散的讲故事的声音，直到房间里的灯熄灭，他才转身回自已的书房。
这一切，顾念都不知道。
这天，傅砚亭临时接到通知，要去邻市参加一个为期三天的紧急商业峰会。
临走前的早上，他破天荒地在用完早餐后，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看着正在给孩子们分发小点心的顾念，开口问道：“这几天我不在家，你一个人……应付得来吗？”
正在往傅子语小盘子里放草莓松饼的顾念，手一顿，抬起头，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大佬这是……在关心我？
她还没回答，一旁的傅子语已经抢先开口，语气里是记记的维护：“当然应付得来！我妈妈很厉害的！”
“妈妈”这个词，她现在喊得越来越顺口了。
傅砚亭的目光，在女儿骄傲的小脸上停了一秒，又落回到顾念的脸上，眼底的情绪晦暗不明。
顾念笑了笑：“傅总放心出差，家里有我。”
这话，说得自然而然，带着一种女主人的笃定。
傅砚亭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拿起西装外套，转身离去。
当天晚上。
顾念好不容易哄睡了两个精力旺盛的小家伙，回到自已房间，累得直接瘫倒在床上。
【当妈也太累了……比让十个高难度的心理疏导方案还累。】
她刚准备进入咸鱼休眠模式，放在床头的手机，却突然震动了起来。
她拿起一看，是个陌生号码，但归属地显示是邻市。
她疑惑地接起。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略显嘈杂的背景音，然后，是傅砚亭那独有的、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
“……是我。”
顾念愣了一下，“傅总？这么晚了，有事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似乎也在组织语言。
“……孩子们睡了吗？”他终于找到了一个由头。
“睡了，刚睡着。”
“嗯，”他应了一声，然后又是短暂的沉默。
顾念有些莫名其妙，心想这位大佬是不是喝多了，打错电话了？
她正准备找个借口挂断，却听见他再次开口，声音似乎比刚才近了一些，背景的嘈杂声也小了，仿佛他走到了一个安静的地方。
“你……还好吗？”
这句没头没尾的问话，让顾念彻底懵了。
她握着电话，听着他那透过电流传来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的呼吸声，一个荒谬的念头，第一次，不受控制地从心底冒了出来。
傅总这通电话……好像，是专门打给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