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陆哲,一个背着巨债的穷鬼,签了一份协议,入赘豪门。
我的老婆,季氏集团唯一继承人,季悠烟。
传闻里,她是个漂亮、单纯,脑子有点不好使的傻白甜。
每天的工作就是逛街,爱好是给家里的智能音箱讲睡前故事。
季家人把我当成一个用来拴住傻子的便宜工具。
他们以为,只要控制了我,就等于控制了季悠烟,控制了整个季氏。
所有人都等着看我们这对傻子配穷鬼的笑话。
直到那天,家族会议上,叔叔们拿出亏损几个亿的烂摊子逼她签字。
她一边吃着棒棒糖,一边不小心把咖啡洒在了合同最关键的漏洞上。
我才发现。
她不是傻。
她只是把所有人都当成了傻子。
1
门开了。
我看见了我的新老婆,季悠烟。
她穿着一身毛茸茸的兔子睡衣,正蹲在地上,很认真地跟一个扫地机器人说话。
墩墩,你不可以这样,你要走直线,知道吗像我一样。
她说着,站起来,在光洁的大理石地板上,歪歪扭扭地走了一条S型路线。
那个叫墩墩的扫地机器人,原地转了个圈,撞在了她脚上。
她哎哟一声,坐倒在地,揉着脚踝,一脸委屈。
旁边站着的老管家,眼角抽了抽,快步上前扶起她,小姐,您没事吧
王叔,墩墩它欺负我。
是是是,我待会儿就批评它。
这就是我未来一年的老婆,季氏集团的继承人,一个身价千亿的傻子。
而我,陆哲,一个欠了一屁股债,连下个月房租都凑不齐的倒霉蛋,即将成为她的老公。
一个小时前,我还在为我妈的手术费发愁。一辆黑色的宾利停在我面前,这位姓王的管家递给我一份合同。
《婚姻协议》。
甲方:季悠烟。
乙方:陆哲。
协议内容很简单:我跟季悠烟结婚,为期一年。我需要做的,就是扮演一个合格的丈夫,陪她吃饭、逛街、参加家庭聚会。禁止任何形式的身体接触,分房睡。
协议结束,我能拿到一千万。
对于一个走投无路的人来说,这根本不是选择题。
我签了字。
现在,我站在这座能停得下飞机的客厅里,看着我的傻子老婆还在跟扫地机器人较劲。
王管家清了清嗓子,走到我身边,用一种公事公办的语气,压低声音说:陆先生,记住你的身份。你只是个摆设。小姐天真单纯,不要有任何不该有的想法。
我点头。拿钱办事,我懂。
小姐,王管家转向季悠烟,这位是陆哲先生,以后就是您的……
他似乎觉得丈夫这个词从他嘴里说出来有点别扭,顿了一下。
季悠烟这才注意到我。她的大眼睛眨了眨,好奇地打量着我,就像在看一个新买的玩具。
你就是我爷爷给我买的老公吗她问。
声音软软糯糯的,确实很天真。
客厅里几个正在擦花瓶的佣人,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王管家咳得更大声了。
我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看着她。
她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睡衣上的灰,走到我面前。一股淡淡的奶香味飘过来。
她比我想象得要高一些,到我下巴的位置。
她仰着头,很认真地问我:你贵吗
我还没回答。
一个尖锐的女声从二楼传来:买这么个便宜货回来,爷爷真是老糊涂了。
我抬头看去。
一个穿着华丽长裙的女人,挽着一个油头粉面的男人,正从旋转楼梯上走下来。她看我的眼神,像在看垃圾。
王管家介绍道:这位是小姐的姑姑,季美玲女士,和她的丈夫,李总。
季美玲走到我们面前,捏着鼻子,上下扫了我一眼。哪儿淘来的货色看着就不干净。
她老公李总搂着她的腰,笑得一脸猥琐,美玲,别这么说。这叫废物利用。你看,给悠烟找个伴,省得她老去烦老爷子。
季悠烟好像没听懂他们在说什么,只是歪着头,看着他们。
季美玲从包里掏出一张支票,扔在我脚下。拿着,滚出去。季家的门不是你这种人能进的。
支票上写着,十万。
挺大方的。
我还没动,季悠烟动了。
她弯腰,捡起了那张支票。
我以为她要给我。
结果她把支票举到眼前,很努力地辨认上面的字。
然后,她把它递给了季美玲,用一种特别诚恳的语气说:姑姑,你钱掉了。
空气安静了三秒。
季美玲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她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声音陡然拔高:你这个傻子!你……
美玲!
一个威严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一个拄着拐杖,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的老人走了下来。
季老爷子。
季美玲立刻换上一副笑脸,跑过去扶着他,爸,您怎么下来了。
老爷子没看她,目光直接落在我身上。那双眼睛很锐利,不像一个老人该有的。
他看了我足足有十秒。
叫什么
陆哲。
很好。他点点头,然后看向季悠烟,语气缓和了许多,悠烟,喜欢吗
季悠烟用力点头,像小鸡啄米:喜欢!他长得好看!
老爷子笑了。喜欢就行。王管家,带陆哲去房间,从今天起,他就是季家的姑爷。
季美玲的脸彻底黑了。
我跟着王管家上楼,路过季悠烟身边时,她突然拉住了我的衣角。
我停下。
她踮起脚,凑到我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轻轻说了一句。
别怕,姑姑她……没钱。
我身体一僵。
奶香味的风吹过我耳边,带着一点点凉意。
我回头看她。
她还是那副天真无邪的样子,对我甜甜地笑着,好像刚才那句话,只是我的幻觉。
2
我在季家的第一个晚上,是在一张比我出租屋还大的床上度过的。
季悠烟的房间在走廊另一头。协议写得很清楚,我们只是名义夫妻。
第二天一早,我被王管家叫醒,去楼下吃早饭。
长长的餐桌,坐满了人。
季老爷子坐在主位。他的左手边是季悠烟,右手边空着。王管家示意我坐过去。
季美玲和她老公李总也在,还有个看起来比我大几岁的年轻人,眉宇间和季老爷子有几分像,应该是季悠烟的堂哥,季宏。他全程低着头玩手机,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我刚坐下,季美玲就开了口。
爸,我们季家的早餐,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吃的。她拿腔拿调,眼神像刀子一样刮在我身上。
老爷子慢悠悠地喝着粥,没说话。
季悠...烟则是在很努力地跟一个煎蛋搏斗。刀叉在她手里,像两件不听话的兵器。
李总在一旁帮腔:就是啊爸,悠烟还小,不懂事。您可不能由着她胡来,随便弄个男人回来,传出去我们季家的脸往哪儿搁
我低头,看着自己面前的盘子。空的。佣人似乎忘记给我上餐具和食物了。
这是下马威。
我不在乎。反正来之前我吃过两个包子了。
姑父,季悠烟突然开口,声音清脆,你的脸,不是早就搁在外面那个嫩模的包里了吗
噗——
正在喝牛奶的季宏,一口喷了出来,呛得满脸通红。
李总的脸,唰一下白了。
季美玲猛地拍桌子站起来,指着季悠烟:你胡说八道什么!你这个疯子!
我没胡说呀。季悠烟一脸无辜,放下刀叉,掰着手指头数,上个月十八号,你在‘夜色’会所,给她买了个爱马仕。二十五号,你在丽思卡尔顿酒店,给她开了总统套房。昨天下午,你还……
够了!李总一声暴喝,打断了她的话。他脸色铁青,额头上全是冷汗。
季美玲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老公,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整个餐厅,死一般地寂静。
只有季老爷子,还在不紧不慢地喝粥,仿佛没听见这一切。
季悠烟好像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引爆了一颗炸弹,她拿起一只虾,递到我面前,用一种撒娇的语气说:老公,我手疼,你帮我剥。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在了我身上。
我看着她。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里面干净得像一汪泉水,看不到任何杂质。
但我知道,这汪泉水下面,是深不见底的寒潭。
我接过虾,面无表情地开始剥。
季宏抬起头,第一次正眼看我,眼神里充满了玩味。
季美玲像是找到了新的发泄口,把矛头指向我: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使唤你!一个吃软饭的……
他是我老公。季悠烟打断她,语气很轻,但很坚定,我让他剥虾,他就得剥。
她说完,又转头看着我,笑得更甜了,老公,快点呀,我饿了。
我把剥好的虾仁,放进她面前的白瓷碟里。
她拿起叉子,叉起虾仁,却没有吃。
她把虾仁举到李总面前,笑嘻嘻地说:姑父,你看,这只虾,像不像你皮被剥掉了,就剩下肉了。看着干干净净,其实……一肚子虾线。
李总的身体晃了晃,差点从椅子上滑下去。
你……你……他指着季悠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好了。
季老爷子终于放下了碗,用餐巾擦了擦嘴。
他一开口,没人敢再出声。
他看着李总,淡淡地说:我的孙女,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以后公司的事,你不用管了。回家好好陪着美玲。
这是直接夺权了。
李总的脸,比死人还难看。季美玲瘫坐在椅子上,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老爷子又看向我,眼神深邃。
陆哲,你是我为悠烟选的丈夫。在季家,除了我,谁都不能欺负你。谁欺负你,就是打我的脸。
我站起来,微微躬身:谢谢爷爷。
演戏要演全套。
老爷子满意地点点头。
早餐不欢而散。
季美玲是被李总搀扶着离开的,那背影,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季宏也走了,走之前,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我和季悠烟一眼。
餐厅里只剩下我们三个人。
老爷子对季悠烟说:悠烟,做得不错。
季悠烟立刻收起了那副天真的样子,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她从椅子上跳下来,走到我身边,拉起我的手。
爷爷,我带他出去玩了。
她的手很软,很凉。
我被她拉着往外走。
走出餐厅大门的那一刻,她回过头,对着季老爷子,露出了一个灿烂无比的,傻乎乎的笑容。
爷爷再见!
老爷子看着她的背影,眼神复杂,最终化为一声叹息。
我被季悠烟拉着,穿过巨大的花园。
走到一个没人的角落,她松开了我的手。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根棒棒糖,剥开糖纸,放进嘴里。
刚才,吓到了她含着糖,口齿不清地问我。
我看着她。阳光下,她的侧脸很白,睫毛很长。
没有。
她转过头,舔了舔嘴唇上的糖渍。陆哲,记住我们的协议。你只需要当好你的摆设。其他的事情,不该问的别问,不该看的别看。
我明白。
还有,她凑近一步,仰头看着我,眼睛里没有了之前的傻气,只剩下冰冷的清醒,不要爱上我。那不在我们的协议范围之内。
我笑了。
季小姐,你可能误会了。我结婚,是为了那一千万。
她愣了一下,随即也笑了。
那是一种卸下伪装后,带着几分嘲弄和了然的笑。
很好。她说,我们是同类。
3
周末,季美玲大概是为了挽回颜面,组织了一场家庭拍卖会。
地点就在季家的后花园,请的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名义上是慈善,实际上就是富太太们的攀比现场。
季悠烟也被要求参加。
我作为她的挂件老公,自然也要跟着。
她今天穿了一条白色的连衣裙,长发披肩,看起来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
当然,我知道这只是她的保护色。
拍卖会现场,季美玲穿着一身珠光宝气的晚礼服,像只骄傲的孔雀,穿梭在宾客之间。看到我们,她冷哼一声,扭头就走。
她老公李总没来。我猜,他大概还在家跪搓衣板。
季宏倒是来了,身边还带了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伴。他看到季悠烟,笑着走过来。
悠烟,今天这么漂亮。
季悠烟对他甜甜一笑,堂哥,你又换女朋友啦
季宏的女伴脸色一僵。
季宏哈哈一笑,不以为意,拍了拍我的肩膀,兄弟,辛苦了。陪着我们家这位小祖宗,不容易吧
我没说话。
拍卖会很快开始。
前面几件拍品都是些名贵的珠宝首饰,被一群富太太们以高价抢走。
季悠烟全程兴致缺缺,一直在低头玩连连看。
直到一件拍品被端了上来。
主持人介绍道:接下来这件,是季美玲女士珍藏的‘天外陨石’,据说有安神静心的奇效。起拍价,五十万。
那是一块黑不溜秋的石头,看起来跟路边的鹅卵石没什么区别。
季美玲得意地看着众人,显然对这块石头很有信心。
场面有些冷。毕竟花几十万买块破石头,不是谁都愿意当这个冤大头的。
季美玲有点尴尬,清了清嗓子,说:这块陨石,是我特地从一位西域高人手里求来的,功效非凡。我爸最近睡眠不好,我本来是想拍下来送给他的。
她这么一说,立刻就有人开始捧场了。
季女士真是孝顺啊!
五十万,我出五十万!
五十五万!
价格很快被抬到了八十万。
季美玲的脸上露出了胜利的微笑。
就在这时,一直低头玩手机的季悠烟,突然举起了手里的牌子。
一百万。
声音不大,但全场都听见了。
所有人都朝我们这边看过来。
季美玲愣住了,显然没想到自己的傻侄女会突然冒出来搅局。
季宏也饶有兴致地看着我们。
季美玲反应过来,笑着说:悠烟也想为爷爷尽孝心啊,真乖。不过这东西很贵的,你……
两百万。季悠烟再次举牌,打断了她的话。
全场哗然。
季美玲的脸都绿了。她本来是想借着这块石头,在老爷子面前表现一下,顺便自己当托,把价格炒高,最后再自己买下来,名利双收。
现在季悠烟横插一脚,直接把价格抬到了一个离谱的高度。
她要是跟,就是自己坑自己。要是不跟,面子上又过不去。
悠烟,别胡闹。季美玲压着火气说。
我没胡闹呀。季悠烟一脸天真,爷爷喜欢的东西,多少钱都要买。姑姑,你不是也想孝顺爷爷吗你加价呀。
她这是把季美玲架在火上烤。
季美玲气得嘴唇直抖。
主持人还在煽风点火:两百万一次,两百万两次,还有没有更高的
所有人都看着季美玲。
她骑虎难下,咬了咬牙,举起了牌子:两百一十万!
她想,加个十万,这个傻子应该就不会再跟了。
结果,季悠烟牌子都不放,直接喊:五百万。
噗——
我听见好几个人倒吸冷气的声音。
季美玲的眼睛都红了,死死地瞪着季悠烟。
五百万买块破石头她疯了吗
季悠烟好像完全没看到她的眼神,反而歪着头,很苦恼地对我说:老公,我是不是带的钱不够呀
我能说什么。我全身上下加起来不到五百块。
我只能配合她演戏,点点头:好像是不太够。
那怎么办呀她皱着小脸,然后眼睛一亮,看向季宏,堂哥,借我点钱好不好回头我还你。
季宏笑得像只狐狸:好啊,我的就是你的。别说五百万,五千万都行。
他这是公开站队了。
季美玲的脸色,比锅底还黑。她知道,今天这个哑巴亏,她是吃定了。
最终,那块破石头,被季悠烟以五百万的天价拍了下来。
拍卖会一结束,季悠烟就拉着我,捧着那个装着石头的锦盒,兴冲冲地去找季老爷子。
爷爷!你看我给你买了什么好东西!
她把锦盒打开,献宝似的递到老爷子面前。
老爷子拿起那块石头,看了看,笑了。
好,好,我们悠烟长大了,知道孝顺爷爷了。
季美玲跟在后面,脸色难看地挤出一丝笑容:是啊爸,悠烟真是有心了。
季悠烟抱着老爷子的胳膊撒娇:爷爷,他们说这个石头可以安神,你晚上抱着它睡,肯定能睡个好觉。
好好好。老爷子乐呵呵地把石头放在床头。
我站在一边,看着这一幕,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季悠烟花五百万,就为了买个孝顺的名声不像她的风格。
晚上,我回到自己的房间。
刚洗完澡,门被敲响了。
是季悠烟。
她还是那身白色连衣裙,头发湿漉漉的,显然也刚洗完澡。
她闪身进来,关上门。
给。她递给我一个U盘。
这是什么
今天那个拍卖师的资料,还有他跟季美玲私下交易的证据。她言简意赅。
我愣住了。
她淡淡地解释:那块石头,是季美玲和拍卖师设的局。成本价不到一千块,他们打算炒到一百万,然后找个托拍下来,钱三七分。我花了五百万,让他们不仅一分钱没赚到,还惹了一身骚。
我明白了。季美玲现在肯定被那个拍卖师和所谓的西域高人缠上了。五百万,不是小数目。
你怎么知道的我问。
很简单。她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夜色,季美玲这个人,爱面子,又贪财。她做的局,破绽百出。
她回过头,看着我:把这个东西,匿名发给季家的所有股东。
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是我老公。她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出了事,我们一起扛。
我看着手里的U盘,突然觉得有点烫手。
我这是彻底上了贼船了。
还有,她走到门口,拉开门,回头对我眨了眨眼,又恢复了那副天真烂漫的样子,今天那块石头,其实是我前天遛弯的时候,从花园里随便捡的。
说完,她哼着小曲,蹦蹦跳跳地走了。
我站在原地,看着手里的U盘,半天没说出话来。
她不仅坑了季美玲五百万,还让老爷子把一块花园里捡的破烂,当成宝贝供在床头。
这女人,太狠了。
4
季美玲的丑闻,像病毒一样在季家的股东群里传开了。
虽然没掀起什么大浪——毕竟这种豪门内斗的戏码大家见多了——但季美玲算是彻底没脸了。听说她被老爷子禁足,在家闭门思过。
家里清静了不少。
季悠烟每天还是老样子,看看动画片,逗逗扫地机器人,或者拉着我,去花园里荡秋千。
她坐在秋千上,两条腿晃啊晃,笑得像个孩子。
如果不是亲眼见过她的手段,我真的会以为,她就是这么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公主。
这天下午,她突然说想吃城西那家老店的桂花糕。
王管家立刻安排了车。
司机还是那个沉默寡言的李师傅。
我陪着她坐在后座。她靠在窗边,看着外面的街景,嘴里哼着我听不懂的调子。
车开到一半,在一个十字路口等红灯的时候,一辆黑色的面包车,突然从侧面冲了出来,直直地朝着我们撞过来!
速度极快,根本来不及躲闪。
我瞳孔一缩,下意识地就把季悠烟往我这边拽,想用自己的身体护住她。
砰——
一声巨响。
我们的车被撞得横着飞了出去,在地上转了两圈才停下。
安全气囊全部弹了出来。我被撞得七荤八素,耳朵里嗡嗡作响。
我顾不上自己,第一时间去看季悠烟。
她被我护在身下,看起来没受什么伤,但脸色惨白,眼睛睁得大大的,像是吓傻了。
前面的司机李师傅,头撞在方向盘上,额头都是血,昏了过去。
那辆面包车停在不远处,车门打开,下来几个戴着口罩,手持钢管的壮汉,面色不善地朝我们走过来。
这不是普通的交通事故。
这是冲着我们来的。
我心脏狂跳。光天化日之下,他们想干什么
季悠烟抓着我的胳膊,身体抖得像筛糠。我……我害怕……
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别怕,有我。
我检查了一下车门,被撞变形了,打不开。
那几个壮汉已经围了上来,开始拿钢管砸车窗。
砰!砰!砰!
车窗玻璃很快出现了裂痕。
季悠烟吓得尖叫起来。
我脑子飞速运转。报警肯定来不及了。这里虽然是市中心,但这条路比较偏,车流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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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必须想办法自救。
我解开安全带,对季悠烟说:躲在我后面,抱紧了。
她像只受惊的小兔子,立刻钻进我怀里。
我从座椅底下摸出了一个修车用的扳手。这是我唯一的武器。
就在一个壮汉即将砸碎车窗的瞬间,我用尽全力,一脚踹在了车门上!
变形的车门,被我硬生生踹开了一条缝。
那个壮汉没料到我会突然反击,被车门撞得一个趔趄。
我趁机从车里钻了出去,手持扳手,护在季悠烟身前。
你们是谁想干什么我厉声喝道。
领头的一个刀疤脸,冷笑一声: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小子,不想死的就滚开,我们的目标是她。
他的目光,落在了我身后的季悠烟身上。
季悠烟吓得躲在我背后,不敢露头。
我心里清楚,今天这事,恐怕不能善了了。
想要动她,先从我尸体上跨过去。我握紧了手里的扳手。
虽然我心里也怕得要死,但我是她名义上的老公,我拿着季家的钱。最重要的是,如果她出事了,我那一千万也就泡汤了。
刀疤脸显然没把我放在眼里。敬酒不吃吃罚酒!兄弟们,上!男的打残,女的带走!
几个人同时朝我冲了过来。
我咬着牙,挥舞着扳手迎了上去。
场面一片混乱。
我虽然练过几天散打,但对方人多势众,下手又狠。很快,我就挨了好几下,胳膊火辣辣地疼。
但我死死地护在车门口,不让他们靠近季悠烟。
就在我快要撑不住的时候,远处突然传来了警笛声。
由远及近,越来越响。
那几个壮汉脸色一变。
刀疤脸骂了一句:操!条子怎么来得这么快!撤!
他们飞快地上了面包车,一溜烟跑了。
我松了一口气,再也撑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
警察很快赶到,封锁了现场。
我和季悠烟被送到了医院。
我只是些皮外伤,包扎一下就没事了。
季悠烟受到了惊吓,医生建议留院观察。
司机李师傅伤得比较重,还在抢救。
季老爷子和季宏很快就赶到了医院。
老爷子看着我胳膊上的纱布,又看了看缩在被子里瑟瑟发抖的季悠烟,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查!给我查!我倒要看看,是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他拐杖敲得地板咚咚响。
季宏走到我身边,拍了拍我的肩膀。兄弟,好样的。今天多亏了你。
我摇摇头:应该的。
季悠烟好像还没从惊吓中缓过来,一直拉着我的手不肯放。
老公,你别走,我怕……
我只能坐在床边陪着她。
警察来做了笔录,但那辆面包车是套牌车,线索很快就断了。
这件事,看起来成了一桩悬案。
当天晚上,季悠烟坚持要我留在病房陪她。
我只能在旁边的陪护床上将就一晚。
深夜,我被一阵轻微的响动惊醒。
我睁开眼,看见季悠烟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没有开灯,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走到了窗边。
她的背影很安静,完全没有了白天的惊慌失措。
她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
电话很快接通了。
她把声音压得很低,但我还是听见了。
宏哥,事情办得不错。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
宏哥季宏
只听她继续说:司机那边处理干净,不要留下任何把柄。那几个混混,给钱让他们滚远点。
嗯,我知道。我‘吓’得不轻,需要在医院多‘休养’几天。
警察那边你放心,他们什么都查不到。
好,就这样。
她挂了电话,在窗边站了一会儿,然后转身,准备回床上。
她一回头,就对上了我的眼睛。
四目相对,空气瞬间凝固。
我坐在黑暗中,看着她。她站在月光下,看着我。
我们都没有说话。
过了很久,她缓缓地走到我床边,坐下。
都听到了
我点头。
害怕吗
我摇头。
她突然笑了,笑得有些无奈,也有些自嘲。
陆哲,你比我想象的,要聪明。
是你装得太像了。我说。
这场车祸,从头到尾,都是她和季宏自导自演的一出戏。
目的,就是为了引出幕后真正想对她下手的人。
而那个司机李师傅,就是那个人安插在她身边的眼线。
所以,她故意要去城西吃桂花糕,走那条偏僻的路。所以,警察才会来得那么巧。
这一切,都是她设的局。
她把自己当成诱饵,不惜以身犯险。
你就不怕玩脱了我问。
怕。她坦然地承认,所以,我需要一个能保护我的人。而你,今天做得很好。
她看着我胳膊上的伤,眼神里有了一丝我看不懂的情绪。
疼吗
还好。
她沉默了一会儿,说:陆哲,我们的协议,可能要改一改了。
改成什么
一年后,除了那一千万,我再给你季氏集团百分之一的股份。
我心脏漏跳了一拍。
季氏百分之一的股份,那至少是几十个亿。
我需要做什么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继续当我的老公。当我的盾牌,我的武器,我唯一的同伙。她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直到我,把季家这艘破船上所有的蛀虫,都清理干净。
我看着她月光下的眼睛,那里面没有了傻气,没有了天真,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的,燃烧着野心的火焰。
我知道,我再也下不了这艘贼船了。
我笑了。
成交。
5
从医院回来后,季家表面上风平浪静。
季悠烟还是那副傻乎乎的样子,但家里所有看她的眼神,都多了一丝敬畏。
毕竟,她是那场惨烈车祸里,被英雄老公舍身保护的幸存者。而那个倒霉的司机李师傅,因为酒后驾驶,被警察带走,下落不明。
没人再敢把她当成一个简单的傻子。
除了一个人。
季宏。
他现在,是家里除了老爷子之外,唯一一个敢跟季悠烟亲近的人。
他经常来找季悠烟,给她带各种新奇的玩具,或者陪她打游戏。
两人看起来,兄妹情深。
但我知道,这只是表象。
他们是同盟,也是彼此最危险的对手。他们合作,是因为有共同的敌人。一旦敌人消失,他们就会把刀口对准彼此。
这天晚上,季宏又来了。
还提着一个保温桶。
悠烟,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他笑着走进客厅,我妈亲手给你炖的血燕,补身体最好的。
季宏的妈妈,也就是季老爷子的二儿媳妇,我那位从未见过的二婶,常年吃斋念佛,不问世事。
季悠烟立刻从沙发上跳起来,像只看到零食的小猫,真的吗谢谢堂哥!
她接过保温桶,打开盖子,一股浓郁的香甜味道立刻飘了出来。
好香啊!她拿起勺子,就要往嘴里送。
等等。
我开口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我。
季宏脸上的笑容淡了一点,陆哲,你有什么事吗
我走到季悠烟身边,从她手里拿过勺子,舀了一勺燕窝。
我替她尝尝,烫不烫。
我说着,把燕窝送进了自己嘴里。
季悠烟愣愣地看着我。
季宏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笑容,还是你想得周到。
燕窝很甜,很润,温度也刚刚好。
我咽下去之后,把碗递还给季悠烟。不烫,吃吧。
季悠烟接过碗,却没有吃,只是看着我。
季宏坐在一旁,笑呵呵地说:你们夫妻俩感情真好,悠烟能找到你,是她的福气。
我没理他。
我看着季悠烟,她也看着我。
突然,她把手里的碗,递给了旁边站着的佣人。
李嫂,这燕窝太甜了,我不喜欢。你拿去倒了吧。
李嫂愣住了。
季宏脸上的笑容,也彻底僵住了。
悠烟,这可是我妈炖了一下午的,你怎么……
我就是不想吃。季悠烟打断他,语气里带着一丝任性,我现在想吃薯片,老公,你去给我拿。
她这是在支开我。
我点点头,转身去了厨房。
我没有真的去拿薯片。我躲在厨房门口,看着客厅里的情况。
季宏的脸色很难看。
悠烟,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啊。季悠烟重新坐回沙发,拿起游戏机,头也不抬地说,堂哥,以后别老往我这儿送东西了。你妈妈年纪大了,炖汤很辛苦的。
她顿了顿,加了一句:万一,手抖放错了什么东西,就不好了。
季宏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死死地盯着季悠烟,眼神里再也没有了之前的温和,只剩下阴冷的试探。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听不懂就算了。季悠烟终于抬起头,对他露出了一个招牌式的傻笑,堂哥,你该回家了。不然,二婶会担心的。
季宏站着没动,看了她很久。
最终,他什么也没说,拎着那个保温桶,转身大步离开了。
我从厨房走出来。
客厅里只剩下我和季悠烟。
你怎么知道有问题的她问我。
不知道。我说,只是觉得,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尤其是在这个家里。
她看着我,突然笑了。
陆哲,你是不是觉得,我连我堂哥都要算计,很可怕
不可怕。我走到她身边坐下,只是觉得,你活得挺累的。
每天都要戴着面具,跟一群豺狼虎豹周旋。
她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
她靠在沙发上,看着天花板上华丽的水晶灯,眼神有些放空。
我别无选择。
这是我第一次,从她身上看到一丝脆弱。
今天谢谢你。她说。
协议内容而已。
她转头看着我,沉默了一会儿。
陆哲,如果有一天,我输了,你会怎么办
拿钱走人。我想都没想就回答。
她愣住了,然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笑得前仰后合。
你可真直接。
不然呢我反问,留下来给你收尸吗
她的笑声停了。
她坐直身体,凑到我面前,很认真地看着我的眼睛。
如果我赢了,我分你一半家产。
我看着她。
她的眼睛里,映着水晶灯的光,像是有无数颗星星在闪烁。
我没说话。
因为我知道,她说的不是玩笑。
但我也知道,要赢得这场战争,她需要付出的代价,可能远比一半家产要多得多。
突然,我的肚子传来一阵绞痛。
剧烈的疼痛,像是有无数把刀子在里面搅动。
我闷哼一声,捂住了肚子,额头上瞬间冒出了冷汗。
季悠烟脸色一变,你怎么了
肚子……疼……我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我的眼前开始发黑,身体不受控制地倒了下去。
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秒,我看见季悠烟冲了过来,她的脸上,是我从未见过的,真正的惊慌。
我最后的念头是:
操。
那碗燕窝,真的有毒。
6
我再次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医院了。
鼻子里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
季悠烟趴在我的床边,睡着了。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痕。
我动了动,她立刻就醒了。
看到我睁开眼,她眼睛一亮,又瞬间红了眼眶。
你醒了!你吓死我了!
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和沙哑。
医生很快就来了。
检查过后,医生说:陆先生,您是食物中毒。幸好送来得及时,已经没事了,再观察两天就可以出院。
他又对季悠烟说:季小姐,你放心吧。
季悠烟用力点头,不停地说谢谢。
医生走后,病房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她给我倒了杯水,扶我起来喝。
对不起。她说,声音很低,是我连累了你。
我喝了口水,润了润干涩的喉咙。现在说这个,没什么意义。
我看着她,查出来了吗
她眼里的脆弱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
是季宏。我在保温桶的夹层里,找到了残留的药粉。
他想杀你。我说。
不。她摇摇头,那药的剂量,只会让人上吐下泻,脱水昏迷。他不是想杀我,他是想把我弄进医院,然后……
她没说下去,但我明白了。
然后,他就可以趁着季悠烟病重,名正言顺地接管她在公司的权力。
真是好一招引蛇出洞。
不,不对。
季宏应该是我和她共同的敌人。他怎么会突然对我下手
除非……
我看着季悠烟,一个可怕的念头在我脑中闪过。
你知道他会在燕窝里下毒。我看着她的眼睛。
这不是一个问句。
她没有回避我的目光,点了点头。
是。
我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所以,你故意不吃,就是为了等我喝下去
病房里一片死寂。
她看着我,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
我突然觉得有点好笑。
我自以为聪明,看穿了她的伪装,成了她的同盟。
到头来,我跟那个司机李师傅一样,也不过是她棋盘上的一颗棋子。
一颗用来试毒,随时可以牺牲的棋子。
陆哲,我……
不用解释。我打断她,靠回到枕头上,闭上了眼睛,协议而已。我拿钱办事,风险自担。
我感觉到她在床边站了很久。
最后,我听到一声轻微的叹息,然后是门被轻轻关上的声音。
她走了。
我在医院躺了两天。
这两天,季悠烟没有再出现。只有王管家每天按时送来饭菜。
出院那天,是王管家来接我的。
回到季家,一切如常。
季悠烟正坐在客厅看电视,看到我回来,她立刻关了电视,站起来。
你回来了。她的表情有些不自然。
我没看她,径直从她身边走过,准备上楼。
陆哲。她叫住我。
我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那天的事,我很抱歉。我没想到他会用这么烈的药。
没关系。我说,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别人的事,反正我也没死。
我能感觉到,身后的空气都凝固了。
我继续上楼,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
我坐在床上,心里说不出的憋闷。
我知道,我不该对她有任何期待。我们只是交易关系。
可是,当我看到她趴在床边流泪的样子,我还是有一瞬间的动摇。
现在看来,那不过也是她的演技。
这个女人,到底哪一面才是真的
晚上,我没有下去吃饭。
王管家把饭菜送到了我房间。
陆先生,小姐她……也很担心你。王管家犹豫了一下,说。
我没说话。
深夜,我睡不着,起身到阳台上抽烟。
刚点上,隔壁阳台的门也开了。
季悠烟走了出来。
我们两个的房间,阳台是连在一起的。
她也看到了我,愣了一下。
睡不着她问。
我嗯了一声。
她靠在栏杆上,看着夜空。我抓到他了。
我吐出一口烟圈,季宏
对。她说,我假装中毒住院。他以为我真的倒了,开始在公司里安插自己的人,动作很大。爷爷已经派人去查了,他逃不掉。
这才是她的真正目的。
用我中毒,来演一出更逼真的戏,让季宏彻底暴露。
我,季宏,我们都是她的棋子。
她才是那个,躲在最后的黄雀。
恭喜。我淡淡地说。
她转过头,看着我。陆哲,你还在生我的气
没有。
你有。她很肯定地说,你觉得我利用了你,把你当成了诱饵。
我沉默了。
是,我承认。她看着我,眼神坦诚得让我有些意外,我利用了你。因为在当时的情况下,你是最好的人选。我别无选择。
你可以选择告诉我。
告诉你她笑了,笑声里带着一丝悲凉,告诉你,然后呢让你陪我一起演戏陆哲,你只是个拿钱办事的局外人。我凭什么相信你
我被她问住了。
是啊,我凭什么
就凭我替她挡过一次钢管
对不起。她再次道歉,这件事,是我欠你的。以后,我不会再让你置身于危险之中。
她说完,转身回了房间。
我一个人在阳台上,抽完了整整一包烟。
第二天,季家发生了一场大地震。
季宏因为涉嫌商业侵占和挪用公用资金,被警察带走了。
听说,是季老爷子亲自报的警。
季家二房,一夜之间,彻底倒台。
我看着电视上,季宏被戴上手铐,狼狈地塞进警车的画面。
心里却没有一丝快感。
季悠烟站在我身边,跟我一起看新闻。
她的脸上,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片平静。
结束了。她说。
我看着她,真的结束了吗
她没有回答。
因为我们都知道,这只是开始。
清除了季美玲和季宏,接下来,她要面对的,是季家那些虎视眈眈的元老,还有……
坐在最高位置的,季老爷子。
她真正的敌人,从来都不是她那些愚蠢的亲戚。
而是这个,亲手把她推上斗兽场的,她的爷爷。
7
季宏倒台后,季家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平静。
老爷子一连几天都把自己关在书房,谁也不见。公司的大小事务,暂时都压在了季悠烟的肩上。
她开始变得很忙。
每天早出晚归,回家也是把自己关在书房处理文件。
那副傻乎乎的面具,她似乎已经懒得再戴上了。
我们之间的关系,也变得很微妙。
我们不再是单纯的雇主和雇员,也不像是同盟。更像两个住在同一屋檐下的,熟悉的陌生人。
见面会点头,偶尔会说上两句话,但都默契地避开了那天在医院发生的事。
我知道,那根刺,还扎在我们两个人心里。
这天,我正在客厅看财经新闻,季老爷子拄着拐杖,从楼上走了下来。
他看起来苍老了很多。
陆哲,你陪我出去走走。
我有些意外,但还是站了起来。
我们一起在花园里散步。
老爷子走得很慢。
悠烟这几天,很辛苦吧他突然问。
是。
她是个好孩子,可惜……生在了季家。老爷子叹了口气,眼神复杂,这个家,看起来光鲜亮丽,其实里面早就烂透了。
我没说话,静静地听着。
我老了,管不了那么多了。季家以后,都要靠她。老爷子停下脚步,转头看着我,陆哲,我把她交给你,你可不能让我失望。
我尽力。
不是尽力,是一定。老爷子的语气,不容置疑,保护好她。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要站在她那边。
我看着他,总觉得他话里有话。
果然,他接下来说:过几天,是悠烟母亲的忌日。到时候,家里会来一些亲戚。你机灵点。
我点点头。
几天后,季家来了一群我从未见过的人。
为首的是一个看起来很精明的,五十多岁的男人。
王管家介绍,那是季悠烟的舅舅,林国栋。
季悠烟的母亲姓林,也是出身名门。只是后来林家没落了。
林国栋这次来,是带着他老婆和儿子一起来的。一家人,脸上都挂着一种贪婪又虚伪的笑容。
祭拜结束后的家宴上,林国栋端着酒杯,站了起来。
姐夫,他对季老爷子说,今天是个悲伤的日子,本不该说这些。但是,事关悠烟的终身幸福,我这个当舅舅的,不能不管。
老爷子抬了抬眼皮,有什么话,就直说。
林国栋清了清嗓子,悠烟这孩子,从小就单纯。现在她妈妈不在了,您又年纪大了,她一个人撑着这么大的家业,我们做亲戚的,看着心疼啊。
他话锋一转,目光落在了我身上。
尤其,是她还找了这么一个……来历不明的丈夫。这要是传出去,对季家的名声,对悠烟自己,都不好。
又来了。
这种戏码,我见多了。
季悠烟坐在我旁边,慢条斯理地吃着菜,好像没听见一样。
林国栋的儿子,一个染着黄毛的二世祖,林飞,也跟着起哄:就是啊外公,我姐这么漂亮,怎么能嫁给这种穷光蛋!他配不上我姐!
他说着,还挑衅地看了我一眼。
我懒得理他。
林国栋见我们没反应,直接扔出了重磅炸弹。
他从公文包里,拿出了一份文件。
姐夫,这是我姐姐当年临终前,立下的一份遗嘱。
他把遗嘱递给老爷子。
遗嘱上写得很清楚,悠烟的婚事,必须由我这个舅舅做主。否则,我姐姐留给悠烟的那部分林氏集团的股份,将全部捐献给慈善机构。
全场哗然。
所有人都知道,季悠烟手里,除了季氏的股份,还有她母亲留给她的一大笔遗产,其中就包括已经没落的林氏集团百分之三十的股份。
虽然林氏没落了,但这笔股份,依然价值不菲。
林国栋这是拿着遗嘱,来逼宫了。
季老爷子的脸色,沉了下来。
他接过遗嘱,看了看,是真的。上面有律师的公证。
所以呢老爷子看着他,你想怎么样
林国栋笑了。图穷匕见了。
很简单。他指着我,让他跟悠烟离婚,滚出季家。
然后,他又指着自己的草包儿子林飞。
然后,让悠烟和我们家小飞结婚。亲上加亲,我们林家,也能更好地帮悠烟打理公司。这样,对谁都好。
我差点笑出声。
这算盘打得,我在北京都听见了。
让自己的儿子娶了季悠烟,那季家和林家的财产,不就都成他家的了
真是痴人说梦。
所有人都看着季悠烟,等她表态。
我以为她会像以前一样,用她那种傻乎乎的方式,把这些人怼得哑口无言。
但这次,她没有。
她放下筷子,用餐巾擦了擦嘴。
然后,她站了起来。
她看着林国栋,眼神很平静。
好啊。
她说。
我愣住了。
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
林国栋一家,更是喜出望外。
悠烟,你……你同意了林国栋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对。季悠烟点点头,舅舅说得对,我的婚事,应该由你做主。既然妈妈的遗嘱是这么写的,我当然要遵守。
她转头,看着我。
眼神里,没有一丝感情。
陆哲,我们离婚吧。
那一刻,我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人狠狠地攥了一下。
虽然我知道我们是假的,虽然我知道这可能又是她在演戏。
但是,当她用那种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的眼神看着我,说出离婚两个字的时候。
我还是觉得,有点难受。
林国栋一家,已经开始疯狂庆祝了。
林飞更是得意忘形地走到我面前,拍了拍我的脸。
听见没,穷光蛋。我姐让你滚蛋了。
我盯着他,眼神冰冷。
他被我看得有点发毛,但还是梗着脖子。
季悠烟看都没看我们这边,她对季老爷子说:爷爷,我累了,先上楼休息了。离婚的手续,我会让律师尽快办好的。
说完,她转身就走,没有一丝留恋。
我看着她的背影,心里一片冰凉。
这场戏,演得可真像啊。
像得,连我都差点信了。
8
季悠烟宣布要和我离婚的消息,像一颗石子,在季家这潭死水里,激起了一圈涟漪。
林国栋一家,自然是最高兴的。他们几乎是立刻就搬进了季家,美其名曰照顾悠烟,实际上是监视。
林飞更是以季悠烟未婚夫的身份自居,每天跟在我屁股后面,极尽羞辱之能事。
喂,那个吃软饭的,去给我倒杯水。
你,过来,给我捶捶腿。
我一概不理。
他也不敢真的对我动手,只能逞口舌之快。
而我,成了季家最尴尬的存在。
一个即将被扫地出门的前赘婿。
佣人们看我的眼神,都带着同情和鄙夷。
只有王管家,还像以前一样,对我恭恭敬敬。
我不知道季悠烟到底想干什么。
自从那天家宴之后,她就再也没跟我说过一句话。
她好像真的要把我当成一个弃子,彻底抛弃。
我每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看书,上网。除了吃饭,基本不出门。
我告诉自己,冷静。
季悠烟不是个冲动的人。她这么做,一定有她的道理。
我只需要等。
等她给我一个信号。
可是,一连三天,什么都没有。
律师真的送来了离婚协议。
白纸黑字,条款清晰。上面,已经有了季悠烟的签名。
只要我签上字,我们之间就再无瓜葛。那一千万的补偿金,也会立刻打到我的账户上。
我拿着笔,悬在签名栏上,迟迟没有落下。
我是在犹豫那一千万吗
不。
我是在想,如果我签了,是不是就意味着,我彻底出局了。
我跟她之间,那点脆弱的,刚刚建立起来的信任,是不是也就此崩塌了。
晚上,林飞在楼下开派对,庆祝他即将成为季家的主人。
音乐声,吵得我心烦意乱。
我走到阳台,想透透气。
隔壁的阳台,是空的。
自从那天后,季悠烟再也没有来过阳台。
我靠在栏杆上,看着楼下花园里,那些觥筹交错,醉生梦死的人。
觉得无比讽刺。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上面只有几个字:
后山,瀑布。
我心里一动。
这是季悠烟的信号。
后山瀑布,是她之前带我去过的一个地方。很隐蔽,除了我们,没人知道。
我立刻换了衣服,避开楼下的人群,从后门溜了出去。
季家的后山很大。
我借着月光,深一脚浅一脚地往上爬。
远远地,我听见了水声。
瀑布下,一个纤细的身影,正背对着我,站在水潭边。
是季悠烟。
她听到脚步声,回过头。
月光下,她的脸有些苍白。
你来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我开门见山。
演戏。她说,演一场戏,给所有人看。
包括我
她沉默了。
陆哲,她看着我,眼神很复杂,我需要你相信我。
我怎么相信你我拿出那份离婚协议,这东西,可不像是在演戏。
那份遗嘱是真的。她说,我母亲,当年确实立了那么一份遗...嘱。她……恨我父亲,也恨季家。她不希望我嫁给一个被季家操控的人。
我有些意外。这里面,居然还有上一辈的恩怨。
所以,她把我的婚姻决定权,交给了我舅舅。她以为,舅舅是真心疼我的。季悠烟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她看错了人。
所以,你就将计就计
对。她点头,林国栋贪得无厌,又愚蠢自大。他是最好的突破口。我要利用他,把那些藏在季家背后,靠着吸血为生的林家人,一网打尽。
你的计划是什么
很简单。她说,假结婚。只要我跟林飞订了婚,林国栋就会放松警惕。他会迫不及待地,想把林家的人,都安插进季氏集团。
然后,你再抓住他们的把柄,一举歼灭
是。
那我呢我看着她,我在这场戏里,扮演什么角色
她走到我面前,仰头看着我。
一个被抛弃的,可怜的,因爱生恨的……疯子。
我愣住了。
她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了一个小小的录音笔。
明天,林飞会带人来,把你赶出季家。到时候,你要跟他起冲突,越大越好。
她把录音笔塞进我手里。
然后,你要想办法,把这支录音笔,放到林飞的口袋里。
这里面是什么
林飞和他那些狐朋狗友,吸食违禁品的证据。
我倒吸一口凉气。
这女人,下手真狠。
做完这些,你就离开季家。我会安排一个地方让你住下。剩下的事,交给我。
我看着手里的录音笔,又看看她。
季悠烟,你就不怕我拿着这个东西,去威胁你,或者直接交给警察吗
她笑了。
你不会。她说,因为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船翻了,谁也活不了。
她凑近我,踮起脚。
一个冰凉的,柔软的触感,落在了我的脸颊上。
我整个人都僵住了。
那是一个吻。
虽然只是蜻蜓点水,但确实是一个吻。
这是……定金。
她在我耳边,轻轻地说。
事成之后,我们再谈报酬。
说完,她转身,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里。
我站在原地,摸着自己的脸颊。
那里,还残留着她的温度和香气。
我看着手里的录音笔,苦笑了一下。
这个女人,真是个妖精。
她总是有办法,让你心甘情愿地,为她卖命。
9
第二天,我正在房间收拾东西。
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我来的时候,就一个背包。
房门被人一脚踹开。
林飞带着两个保镖,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他穿着一身骚包的粉色西装,头发抹得油光锃亮,像个行走的苍蝇。
姓陆的,收拾好了没有赶紧滚蛋!他用一种胜利者的姿态,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我没理他,继续把我的几件破衣服,往包里塞。
哟,还挺镇定啊。林飞嗤笑一声,怎么,还想赖着不走告诉你,悠烟现在是我的女人了,你这种垃圾,连给她提鞋都不配!
我停下动作,抬起头,看着他。
说完了
怎么不服气林飞走到我面前,用手指戳着我的胸口,我告诉你,从今天起,你再敢靠近悠烟一步,我打断你的腿!
他身后的两个保镖,也跟着摩拳擦掌,发出关节的脆响。
我看着他那张得意忘形的脸,突然笑了。
林飞,你知道猪是怎么死的吗
他愣了一下,什么
蠢死的。
话音刚落,我猛地出手,抓住了他戳我胸口的那根手指,用力向后一掰!
啊——
林飞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整个人都跪了下去。
那两个保镖都懵了,显然没料到我敢动手。
你……你他妈敢动我!林飞疼得脸都白了。
动你怎么了我反手又是一个耳光,抽在他脸上。
啪!
清脆响亮。
整个房间都安静了。
林飞被打傻了,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那两个保镖反应过来,怒吼一声,朝我扑了过来。
我松开林飞,侧身躲过一个保镖的拳头,顺势一脚踹在他膝盖上。
那个保镖惨叫一声,跪倒在地。
另一个保镖从后面抱住我的腰,想把我摔倒。
我用手肘向后猛击,正中他的肋骨。
他闷哼一声,松开了手。
我转过身,一记干脆利落的勾拳,打在他下巴上。
那个一米八几的壮汉,像根木桩一样,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整个过程,不到三十秒。
林飞和他剩下的那个保镖,都看傻了。
我一步步走向林飞。
他吓得连连后退,一屁股坐在地上。
你……你别过来!我……我告诉你,我舅舅是林国栋,我外公是季天华!你动我一下试试!
我走到他面前,蹲下身,拍了拍他的脸。
我不仅要动你,我还要废了你。
我抓着他的头发,把他从地上拖起来,往墙上撞。
砰!
林飞发出一声惨叫。
让你嘴贱!
砰!
让你犯蠢!
砰!
我把他按在地上,一拳一拳地砸下去。
我打得很凶,但都避开了要害。看起来血肉模糊,其实都是皮外伤。
林飞被打得哭爹喊娘,毫无还手之力。
剩下的那个保镖,吓得腿都软了,根本不敢上前。
就在我准备下死手的时候,一个冰冷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住手!
季悠烟站在门口,脸色铁青地看着我。
她身后,跟着林国栋和一群被惊动的佣人。
我停了手,站起身,擦了擦手上的血(其实是林飞的鼻血)。
林飞连滚带爬地跑到林国栋身后,哭喊着:爸!他要杀我!他疯了!
林国栋看着自己鼻青脸肿的儿子,气得浑身发抖。
他指着我,怒吼道:保安!保安呢!把这个疯子给我抓起来,送去警察局!
季悠烟走了过来。
她走到我面前,扬起手,狠狠地给了我一个耳光。
陆哲,你太让我失望了。
她的眼睛里,充满了冰冷的厌恶。
演得真好。
我捂着脸,看着她,也演了起来。
我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眼睛通红,状若疯狂。
失望我让你失望季悠烟,你这个贱人!你利用完我就想把我一脚踢开我告诉你,没那么容易!我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
我一边吼,一边趁着拉扯的机会,把那支录音笔,悄无声息地塞进了林飞那身骚包西装的口袋里。
他的口袋很深,录音笔很小。
完美。
你放开我!季悠烟用力挣扎。
林国栋和林飞都吓坏了,他们从没见过我这个样子。
快!快拉开他!
几个保镖冲了上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我从季悠烟身边拉开。
我还在不停地咆哮,挣扎。
季悠烟!你会后悔的!我手里有你的把柄!我什么都录下来了!我要让你身败名裂!
季悠烟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林国栋眼睛一亮,他抓住了重点。
把柄什么把柄
我冷笑一声,不再说话,任由保镖把我往外拖。
我被拖到门口的时候,回头,深深地看了季悠烟一眼。
她也看着我。
眼神里,有愤怒,有厌恶,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隐藏得很深的担忧。
我被赶出了季家。
像一条丧家之犬。
我站在季家的大门口,回头看着那栋金碧辉煌的别墅,笑了。
好戏,才刚刚开场。
10
我被赶出季家后,并没有走远。
按照季悠烟的指示,我住进了离季家不远的一家五星级酒店。
总统套房,费用她全包。
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洗了个澡,然后美美地睡了一觉。
跟林飞那样的草包打架,虽然不累,但挺脏的。
第二天,我悠闲地吃着酒店送来的早餐,看着电视。
新闻里,铺天盖地都是季氏集团继承人季悠烟,即将与林氏集团公子林飞订婚的消息。
照片上,季悠烟挽着林飞的胳膊,笑得一脸幸福。
林飞虽然脸上还带着伤,但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挡都挡不住。
我喝了口咖啡,笑了。
暴风雨前的宁静,总是格外地……有趣。
下午,我接到了一个电话。
是林国栋打来的。
陆先生,有时间吗我们见一面。他的语气,带着一种施舍般的傲慢。
没时间。我直接挂了。
不到一分钟,他又打了过来。
陆哲!你别不识抬举!你手里到底有什么东西开个价吧。
一亿。我狮子大开口。
电话那头沉默了。
你疯了!
那就没什么好谈的了。
我再次挂了电话。
我知道,他一定会再打来。
果然,晚上,他又打来了。
好,一亿就一亿。但你必须把东西交出来。
可以。我说,明天晚上,在‘天上人间’会所,顶楼包厢。我只跟你一个人谈。
一言为定。
挂了电话,我立刻给季悠烟发了条信息。
鱼,上钩了。
第二天晚上,我提前到了天上人间。
我没有直接去包厢,而是先去了趟监控室。
会所的经理,是季家的人。季悠烟早就打点好了一切。
我坐在监控室里,看着林国栋一个人,走进了我指定的包厢。
他很谨慎,进来后,先是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房间,确定没有监听设备。
然后,他才坐下来,不耐烦地等着。
我等了足足半个小时,才慢悠悠地晃进包厢。
你迟到了。他看到我,很不满。
没办法,路上堵车。我拉开椅子,在他对面坐下。
东西呢他开门见山。
我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U盘。
这是季悠烟早就准备好的,里面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公司资料,用来迷惑他的。
钱呢我问。
他从包里拿出一张支票,推到我面前。
这是一千万定金。剩下的,等我确认东西没问题了,再给你。
老狐狸。
我拿起支票,吹了声口哨。林总真是爽快。
我把U盘扔给他。
他立刻拿出随身携带的笔记本电脑,插上U盘,开始检查。
就在他聚精会神看电脑的时候,包厢的门,突然被推开了。
几个穿着制服的警察,冲了进来。
警察!别动!
林国栋脸色大变,猛地站起来,你们干什么!
一个带队的警察,亮出证件。
林国栋先生,我们接到举报,你涉嫌商业敲诈。请你跟我们回去协助调查。
林国栋懵了。
他看向我,眼神里充满了愤怒和不敢相信。
是你!你算计我!
我摊开手,一脸无辜。林总,你说什么呢,我听不懂。
把他带走!
两个警察上前,就要给林国栋上手铐。
就在这时,林国栋突然笑了。
他笑得很大声,很疯狂。
哈哈哈哈……季悠烟……陆哲……你们以为,这样就能扳倒我
他看着我,眼神怨毒。
我早就知道你们有鬼!我今天来,就没想过能活着出去!
他突然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遥控器!
你们都得给我儿子陪葬!
他狠狠地按下了按钮!
我心里一惊。
但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林国栋愣住了。他又按了几下,还是没反应。
不可能……这不可能……他喃喃自语。
包厢的门,再次被推开。
季悠烟走了进来。
她穿着一身黑色风衣,长发束在脑后,眼神冰冷如刀。
她走到林国栋面前,从他手里,拿过了那个遥控器。
舅舅,你在找这个吗
她摊开手,手心里,是遥控器里被取出来的电池。
林国栋的脸,瞬间没了血色。
你……你什么时候……
在你进这个包厢之前。季悠烟淡淡地说,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悠然居,在我常坐的那个沙发底下,安装了炸弹吗
悠然居,是季家的一栋别院,季悠烟偶尔会去那里静养。
林国栋彻底瘫了。
他没想到,自己所有的计划,都在这个他一直看不起的外甥女的算计之中。
还有,季悠烟看向那几个警察,你们可以收队了。
那几个警察立刻脱下帽子,对着季悠烟鞠了一躬。
大小姐。
他们根本不是警察,是季家的保镖。
这一切,都是一场戏。
一场专门为林国栋设下的,鸿门宴。
你儿子林飞,季悠烟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昨天晚上,在派对上,因为聚众吸食违禁品,已经被真的警察带走了。证据,就是他自己口袋里的录音笔。
林国栋的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他像一滩烂泥一样,瘫在地上。
为什么……他看着季悠烟,眼神绝望,我们是一家人啊……
从你拿那份假遗嘱来威胁我的那一刻起,我们就不是了。
季悠烟说完,转身就走。
走到门口,她停下,回头看了我一眼。
回家。
11
林国栋倒了。
林家,也跟着树倒猢狲散。
季家这艘大船,在经历了两次剧烈的动荡后,终于暂时恢复了平静。
而我和季悠烟,也复婚了。
对外宣称是,我们夫妻俩吵架闹别扭,现在和好了。
没人怀疑。
毕竟,在那场鸿门宴里,我可是舍身为季悠烟挡下了敲诈的罪名。
我成了季家的英雄。
连季老爷子看我的眼神,都多了几分赞许。
只有我知道,这一切,都在那个女人的计算之内。
我越来越看不透她了。
她就像一个深渊,你以为你看到了底,其实下面还有更深的黑暗。
这天,我正在她的书房帮她整理文件。
她不在,去公司开会了。
无意中,我碰掉了一个相框。
相框掉在地上,玻璃碎了,里面的照片滑了出来。
我弯腰捡起。
照片已经有些泛黄了,看起来有些年头。
照片上,是一个年轻女人,抱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
那个女人,眉眼间和季悠烟有几分相似,应该就是她妈妈。
而那个小女孩,就是小时候的季悠烟。
照片上的她,笑得无忧无虑,眼睛弯成了月牙。
跟现在这个冰冷、清醒、算计一切的她,判若两人。
我看着照片,有些出神。
就在这时,我注意到了照片的背景。
女人和小女孩身后,还站着一个少年。
少年大概十五六岁的样子,穿着一身白色的运动服,靠在一棵大树上,双手插兜,正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虽然只是一个模糊的背景,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那个少年……
是我。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怎么可能
这张照片,少说也有十几年了。那个时候,我根本不认识季悠烟。
我仔细地看着照片。
地点,像是一个公园。背景里的大树,很熟悉。
我突然想起来了。
是我家附近那个废弃的儿童公园。
我小时候,父母工作忙,我经常一个人去那里打发时间。
所以,照片上那个少年,真的是我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拿着照片,坐在书房的椅子上,脑子里乱成一团。
一个可怕的,却又最合理的解释,浮现在我心头。
我跟季悠烟的相遇,根本不是偶然。
那份天价的婚姻协议,也不是随便找个人就可以。
她选择我,从一开始,就是有目的的。
可为什么
就因为十几年前,我们曾经在同一个公园里,出现在同一张照片里
这说不通。
除非……
我看着照片上,那个笑得天真烂漫的小女孩。
又想起,那天在瀑布下,她凑过来,吻我脸颊的瞬间。
一个荒唐的念头,像电流一样,击中了我。
难道……
书房的门,开了。
季悠烟走了进来。
她看到我手里的照片,愣了一下。
然后,她看到了我脸上的表情。
她什么都明白了。
她没有解释,也没有掩饰。
她只是走到我面前,从我手里,拿过那张照片,小心翼翼地拂去上面的灰尘。
你都想起来了她问。
声音很轻。
我想起什么我的声音,有些沙哑。
她看着照片,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我从未见过的,温柔和怀念。
那年夏天,我被绑架了。绑匪把我关在那个废弃的公园里。
她缓缓地,讲起了一个我从不知道的故事。
他们把我绑在树上,说我家里要是不给钱,就撕票。
我好害怕,一直在哭。
就在我最绝望的时候,你出现了。
你穿着一身白色的运动服,就像……就像漫画里走出来的王子。
你看见我被绑着,你没有跑。你捡起一块石头,砸向了那个看守我的绑匪。
你把他砸晕了,然后用小刀,割断了我的绳子。
你对我说,别怕,我带你出去。
我的记忆,像是被打开了一道闸门。
那些模糊的,被我遗忘在角落里的童年片段,开始变得清晰。
我好像……是做过这么一件事。
我当时以为,是哪个小孩在玩恶作剧游戏。
我根本没放在心上。
后来,警察来了。我得救了。季悠烟看着我,我一直在找你,找了你好多年。
我妈妈给我拍了那张照片,她说,要我永远记住我的救命恩人。
可惜,照片里,只有你的一个侧影。
直到那天,我爷爷把你的资料,放在我面前。
她抬起头,看着我。
眼睛里,有泪光在闪烁。
陆哲,我等了你十年。
我彻底愣住了。
我以为,我们之间,只是一场冰冷的交易。
我以为,她是个没有感情的,精于算计的机器。
我甚至以为,她找我,是因为我长得像谁的替身。
我怎么都没想到,真相,会是这样。
我,是她等了十年的,白月光
这他妈……
比任何商战,都更让我觉得……不知所措。
所以……我艰难地开口,你做这一切,不仅仅是为了季家
季家是我的责任,我必须扛。她说,但你,是我的执念。
她走到我面前,抓住了我的手。
她的手,不再是冰冷的。
带着一丝颤抖的,滚烫的温度。
陆哲,我们的协议,还算数吗
哪一个
我赢了,分你一半家产。
我看着她,突然笑了。
不算数了。
她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
我反手握住她的手,把她拉进怀里。
那一半家产,我不要了。
我在她耳边,一字一句地说。
我要你。
12
我抱着季悠烟。
她在我怀里,身体很僵硬。
过了很久,她才慢慢地,放松下来。
她把头,埋在我的肩膀上。
我能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浸湿了我的衣服。
她哭了。
这个在季家,搅动风云,算计了一切的女人。
这个在商场上,让无数老狐狸都闻风丧胆的女人。
此刻,像个孩子一样,在我怀里,无声地哭泣。
我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地抱着她。
我知道,她心里,积压了太多的东西。
伪装,算计,孤独,还有……那份埋藏了十年的,沉重的感情。
哭了很久,她才慢慢平静下来。
她从我怀里抬起头,眼睛红红的,像只兔子。
看起来,一点都不像那个杀伐果断的季总。
倒像那个,蹲在地上,跟扫地机器人较劲的傻姑娘。
丑死了。她吸了吸鼻子,小声说。
我笑了,伸手,帮她擦掉眼泪。
不丑,挺可爱的。
她的脸,腾地一下红了。
我第一次发现,原来她也会害羞。
陆哲,你刚才说的话,是认真的吗她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不确定。
哪句我故意逗她。
就是……就是你说,你要我那句。她声音越说越小。
当然是认真的。我捏了捏她的脸,我这人,从不说假话。尤其是在签合同的时候。
她愣了一下,什么合同
我拉着她,走到书桌前。
我拿起一张白纸,一支笔。
我们的旧协议,作废了。我说,现在,我们来签一份新的。
我在纸上,写下了几个大字。
《终身绑定协议》。
甲方:陆哲。
乙方:季悠烟。
她看着那几个字,眼睛又红了。
我继续往下写。
协议内容:
第一条,从今天起,季悠烟女士,正式成为陆哲先生的合法妻子。有效期,一辈子。
第二条,甲方陆哲,有义务为乙方季悠烟,剥一辈子的虾,买一辈子的桂花糕,挡一辈子的危险。
第三条,乙方季悠烟,有义务……
我顿住了。
她看着我,好奇地问:我有什么义务
我想了想,笑着写道:
乙方季悠烟,有义务,每天都开开心心的。
她看着那行字,再也忍不住,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掉了下来。
但这一次,她是在笑。
好了,签字吧。我把笔递给她。
她拿起笔,在乙方的位置上,认认真真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季悠烟。
一笔一划,像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然后,她把笔递给我。
我也签上了我的名字。
陆哲。
一份没有任何法律效力,却比任何合同都更重要的协议,就此生效。
我把那张纸,小心翼翼地折好,放进贴身的口袋里。
好了,老婆。我看着她,笑着说,现在,我们来谈谈正事。
什么正事
你爷爷。我说。
她脸上的笑容,慢慢凝固了。
陆哲,那是我最后的敌人。她说,也是最强大的一个。你……
我们。我打断她,握住她的手,是我们。
她看着我,用力地点了点头。
是啊。
从今天起,她不再是一个人战斗了。
季老爷子,那只藏在幕后,操控着一切的,最老谋深算的狐狸。
他以为他掌控了全局。
他以为他把所有人都玩弄于股掌之上。
他算到了一切,却唯独没有算到……
他为自己的孙女,亲手挑选的那个最安全的,来自过去的救命恩人,会成为他整个计划里,最大的变数。
我看着窗外。
天,快亮了。
一场新的,也是最后的战争,即将开始。
不过,我一点都不担心。
因为我知道,这一次。
我不是为了那一千万,也不是为了那一半家产。
我是为了我的甲方。
我的……老婆。
我低头,看着身边的季悠烟。
她也正看着我,眼睛里,亮晶晶的,像是装下了整个星空。
她主动凑过来,吻住了我的嘴唇。
柔软,香甜。
带着桂花糕的味道。
嗯,这场仗,赢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