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的雨总带着铁锈味。
林野把第七张被雨水打湿的月考卷塞进书包时，凌霜正站在教学楼的屋檐下，指尖凝结的冰棱在半空划出星轨。那些冰晶落地即融，在积水里映出圣殿旗舰沉没的残骸——太平洋上的硝烟还没散，联邦的新闻已经开始播放“特勤队英勇击退境外势力”的通稿。
“上官家的小子被他爸禁足了。”夏晚星的轮椅碾过积水，机械义肢举着台全息投影仪，画面里上官枫正被个中年男人训得垂头丧气，“据说因为私通‘危险分子’，差点被收回秩序之焰的使用权。”
苏棠突然从走廊的阴影里钻出来，发梢的电流缠着个信封：“刚才在校长办公室的窗台捡到的，没有邮票，也没有署名，只在封口画了朵白梅。”
信封的纸质很旧，边缘泛着黄褐色的水渍，像在哪个潮湿的角落躺了很久。林野拆开时，指尖触到里面坚硬的东西——是枚白梅胸针，针脚处的草莓糖渍已经发黑，却和他后颈别着的那枚，一模一样。
信纸上的字迹很轻，墨水洇开了大半，只能辨认出零星的句子：
“……星核的能量不稳，流星雨带来的‘蚀痕’正在扩散……”
“……把孩子们送到安全的地方，别告诉他们织网的真相……”
“……我在能量站的底层藏了样东西，能压制你的‘过载’……”
“……等这场雨停了，我们去吃巷尾的桂花糕……”
最后几个字被墨水晕成了黑团，底下画着个歪歪扭扭的笑脸，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林野捏着信纸的手指微微收紧。屋檐下的雨突然变大，砸在积水里溅起的水花，竟在他脚边凝成了小小的星图——那是三十年前那场流星雨的轨迹，和他掌心流动的能量，完美重合。
“这字迹……”凌霜的声音有些发颤，她指着信纸角落的小标记，那是个被冰棱包裹的星星，“和我实验室档案袋上的标记一样。”
夏晚星突然调出份加密文件，义眼的蓝光急促闪烁：“这是我破解圣殿数据库时找到的，三十年前织网覆灭那天的能量记录。”屏幕上的波形图突然出现剧烈波动，“这里有段被抹去的音频，我试着还原了一下……”
扬声器里传出刺啦的杂音，接着是个女人的声音，温柔却带着决绝：“林野，别回头。带着孩子们走，星核的‘过载’会撕碎你，我已经用‘时痕’冻结了能量扩散，最多还能撑十分钟……”
声音戛然而止，只剩下能量爆炸的巨响。
林野突然站起身，后颈的白梅胸针烫得吓人。他没说一句话，转身冲进雨里，校服外套被雨水打得透湿，露出里面印着“江城三中”的蓝白衬衫。
“首领！”苏棠想撕开空间裂缝跟上，却被夏晚星按住了轮椅扶手。
“让他去。”夏晚星看着少年消失在雨幕里的背影，机械义肢轻轻敲着投影仪，“有些账，总要自已算清楚。”
废弃能量站的底层比想象中更暗。林野踹开锈成废铁的铁门时，闻到了熟悉的白梅香，混着潮湿的霉味，像有人在这里等了很久。
角落里放着个半开的木箱，里面垫着褪色的蓝布，布上摆着台老式录音机。林野按下播放键，转针吱呀转动，传出的却不是声音，而是能量波动——那是种温和的频率，顺着他的血脉游走，竟让他l内躁动的星核能量，渐渐平静下来。
箱底还压着张照片。
黑白的画面里，年轻的男人抱着个银发小女孩，旁边站着个穿白大褂的女人，手里举着半袋草莓冰棒，三人身后的背景是织网基地的白梅树，花瓣落在女人的发梢，像戴着顶小小的王冠。
照片背面写着行字：“凌霜的第一个生日，星核很稳定，今天的桂花糕有点甜。”
林野的指尖拂过照片上女人的脸，突然发现她胸前别着的白梅胸针，针脚上沾着的糖渍，和他手里这枚，位置分毫不差。
雨不知何时停了。阳光从能量站的裂缝照进来，落在木箱上，照亮了布角绣着的小字——那是个“织”字，被星轨形状的线缠绕着，像个从未说出口的约定。
他把胸针别回后颈，转身时，看见凌霜站在门口，银发被阳光染成淡金色。少女没说话，只是递过来块用冰棱冻住的桂花糕，糕点上的糖霜还保持着刚出炉的形状。
“苏棠说，你可能想吃这个。”她的声音很轻，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
林野咬了口桂花糕，甜味在舌尖漫开，混着白梅香，像三十年前那个没吃完的约定。他看着能量站外渐渐放晴的天空，突然笑了：“走吧，回去补数学卷子。”
凌霜跟在他身后，踩着积水里的星图倒影，突然轻声问：“那个女人……是我妈妈吗？”
林野的脚步顿了顿，没回头，只是把手里的半块桂花糕递了过去：“嗯。她让的草莓冰棒，比巷尾张婶的还甜。”
阳光穿过云层，在积水里映出两道拉长的影子，像两条终于交汇的星轨。远处的教学楼传来下课铃，混着特勤队的警笛声，像首乱糟糟却很热闹的歌。
没人注意到，能量站的墙缝里，还藏着封信，信封上的收信人写着“林野”，寄信人的位置，画着朵完整的白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