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角斑驳的青石，映照着清晨的微光。柳青遐笑着推门而入，手上还带着薄泥，萧宁安一边掸着衣袖上的尘土，一边细细思索着昨夜家族长房人的动静。门外忽地传来清冷的女声，仿佛一缕流风，自院墙外潜入心头。
“可是萧氏弃子，久未谋面，依旧憔悴。”
语气虽冷，却带着熟稔。萧宁安抬眸望去，正见墙外站着一名少女，雪肤云发，衣袂飘飘，黑色宗门令牌在腰间微微晃动。她的眸中，一抹复杂的情绪骤然闪过，随即归于平静。
柳青遐顿时收敛了嬉笑，悄悄退到萧宁安身后。
萧宁安脚步微移，略带警觉：“云瑶真，没想到在青鸾山能遇到云氏宗门天骄。”
云瑶真从墙上跃下，落地无声，气息自若。她拾级而来，目光在萧宁安身上一掠而过，那双清澈的眼似在打量，又似在压抑什么。
“你变化很大，”她低声道。
“彼此。”萧宁安淡然应对，他极力掩饰内心的起伏，前世那场未了的缘分如微尘浮动，在意识深处悄然翻卷。
三人静立片刻，风声微动，院中空气仿佛凝固。
柳青遐见气氛尴尬，索性咳嗽一声，挤出笑容，“云师姐，早起赏雾，也是修士雅事。”
云瑶真目光悠远，冷淡地一笑，转身看向萧宁安，“青鸾山下，家族规矩仍旧森严，你可曾想过再踏宗门路？”
萧宁安深吸一口气，不着痕迹地攥紧衣袖。前世他与云瑶真结识于宗门试炼，彼时他还不是弃子，两人情愫暗生，却因分宗竞选而生嫌隙，最终阴差阳错，遗憾收场。
他缓缓道：“家族束缚已深，不敢有奢念。只想安分修行。”
“修行？”云瑶真似乎不屑，眸光忽然彻底冷冽，“你以往的天赋，宗门长老都说有奇材。可惜后来你竟放弃，弃宗而去。”她语气中带着一丝控诉和复杂的怜惜。
柳青遐刚想插话，却被萧宁安轻轻止住。萧宁安自知不能在此显露锋芒，否则定惹祸端。他平静答道，“云师姐，你既为宗门核心，自然知晓宗门规则。世家弃子，纵有天赋，也难再登高门。”
“难道你甘心如此？”云瑶真步步逼近，眼神锐利。
萧宁安不露声色，心念百转，一句轻淡回应：“修道如逆水行舟，心境为本。前路艰难，已有打算。”
云瑶真闻言，神情一缓，语气略带低落，“我曾以为你会反抗一切，如通那年试炼时的勇气。”
气氛微妙，柳青遐在旁眉头轻蹙，终于轻声道，“师姐，家族之门虽高，但修行本身无分贵贱。宁安哥自有他的道。”
院外忽有脚步声急切传来。两名家族侍卫匆匆奔至，见云瑶真在场，立即收敛气焰，低头恭敬。
“云师姐，封少爷有请。”侍卫恭敬说道。
萧宁安闻言，眼中寒芒一闪。封霄元，长房之子，无数次在家族宴会上故意羞辱自已，如今更借云瑶真名义施压。
云瑶真望向萧宁安，声音低冷：“你若真有志于修道，终归要面对自已的家族，面对自尊与命运。”
霎时，院中气氛变得锋利。柳青遐拉了拉萧宁安衣角，低声道，“你陪我去库房吧，我那炼器炉还等着修整，不如避一避。”
萧宁安思忖片刻，抬眼与云瑶真对视，“师姐，若家族门第最终是枷锁，那我情愿自渡。今日谢过点拨。”
云瑶真定定地看着他，忽而笑了，虽含霜雪，却带着几分柔和。她道，“昔日缘分未完，世道难测。你我皆在因果之中，或许来日还需携手应难。”
语毕，她转身离开，裙袂生风，宗门令牌轻轻撞击着腰侧玉佩，发出清脆的回响。
柳青遐呼出口气，又恢复了些轻松，“宁安哥，你和云师姐前世不是……？”
萧宁安垂眸，声音低沉。“曾经欠她太多。如今只能谨慎行事，先守住自身。”
二人并肩往库房走去，沿途青鸾山雾气渐渐消散，天光初明。道路旁，家族年轻弟子指指点点，低声议论。柳青遐不经意间提起昨夜家族密会，据说封霄元布下新局，宗门弟子也来助阵。
萧宁安听得心头一紧。封霄元的谋划未必冲着自已，但这一切显然不容忽视。云瑶真的出现，不只是偶遇，更似有意试探……
库房门前，柳青遐停步，忽然悄声问，“宁安哥，你打算怎么办？宗门与家族，看着都不是善茬。”
萧宁安目光坚毅，沉思良久，终于轻声道，“先查出家族与宗门的关联，再寻自身机会。不入局，则为弃子；入局后，定要留足退路。”
柳青遐点头，神色中记是信任与鼓励。他掏出口袋中的炼器材料，一边噼里啪啦地摆弄，一边悄声道，“炼器术可通灵气，若攒够材料，未必不能自铸命器。你若有谋，我便助你一臂。”
库房内，鼎炉温润如玉，萧宁安抚摸炉身，心神顿清。他忽然想到前世遗落的那本残卷，或许其中真藏有自渡之道。
“青遐，有些秘密，我以后再告诉你。”萧宁安意味深长地说。
两人相视一笑，院外阳光倾洒，云瑶真的衣影尚在远处浮现。萧宁安闭眼感受身旁灵气浮动，那一刻，他心中暗暗立誓：今世重塑仙途，旧恩新缘，皆要亲手握在自已掌中。
库房的门扉悄然合上，屋内光影交错，一切的命运涟漪，仿佛已在悄然铺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