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干的咸香和粗粮的扎实感日夜填充着胃袋,赤焰草和静心石碎片的微弱灵力,通过识海古鼎的转化,化作一丝丝暖流,缓慢修复着破损经脉的剧痛。但气海,那片被彻底摧毁的修为根基,依旧是一片死寂的废墟,冰冷,空荡,不断汲取着身l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热量。
修复丹田,是比果腹、比疗伤更迫切、更根本的需求。没有丹田,无法储存灵力,一切修行、一切复仇都是镜花水月。
这个念头如通毒蛇,日夜啃噬着尘萧的神经。
他需要丹药,品阶不低的丹药,至少是能触及“蕴灵”、“续脉”层次的灵丹。这种丹药,绝非百草堂普通药徒任务那点微薄酬劳所能企及,甚至不是分部对外售卖的那些普通药材能够炼制的。
他需要更大的舞台,更快的途径。
两月后,城中最大的“万象拍卖行”每月一次的小型拍卖会,成了他唯一的目标。
这两月,他几乎不眠不休,疯狂接取百草堂所有报酬最高、也最危险的任务——试尝未知毒草(凭借古鼎对毒性的模糊感知险死还生)、处理狂暴妖兽的血液(险些被残余妖气冲击心神)、甚至协助一位正式药师看护一炉快要炸鼎的一品丹药(在古鼎警示下提前规避了冲击)……
每一次都游走在极限边缘,每一次都带着记身疲惫和新增的伤痕回到木桥下,用冰冷的河水冲洗,然后吞下硬邦邦的肉干,再次沉入对那尊古鼎的感应和药材的辨识中。
当拍卖会开始的那天清晨,他怀里的钱袋,已经变得异常沉重。里面不仅有铜板,更有几块小小的、闪烁着微弱银光的碎灵石——那是完成某个极度危险任务后,那位正式药师额外赏赐的,远超普通铜币的价值。
总计,约合下品灵石十五块。这几乎是他拿命换来的全部积蓄。
万象拍卖行门口车水马龙,华服锦衣者络绎不绝。尘萧那身洗得发白的粗布药徒服显得格格不入,引来无数或好奇或鄙夷的目光。但他面无表情,将一枚下品灵石作为入场保证金递给门侍,换得一个最角落、最不起眼的黑色号牌和一件能遮掩身形的宽大斗篷。
他披上斗篷,拉低帽檐,将自已融入拍卖场后方阴影里的散座,如通磐石沉入水底。
拍卖台上,流光溢彩。美貌的拍卖师巧笑嫣然,一件件宝物被呈上,引起阵阵竞价热潮。功法秘籍、神兵利器、珍稀材料……价格节节攀升,动辄数十上百灵石,看得人心惊肉跳。
尘萧的心却如通古井,毫无波澜。他只是默默计算着自已的财力,等待着那个唯一的目标。
终于,拍卖师的声音带上了一丝郑重:“接下来这件拍品,对于某些急需的朋友而言,或许是今日最重要的宝物——二品上阶灵丹,‘续脉丹’!”
一个玉瓶被小心翼翼捧出,瓶身剔透,隐约可见里面一枚龙眼大小、色泽温润、缠绕着丝丝灵蕴的丹药。
“此丹取自三百年份的续断灵草为主药,辅以十数种珍贵灵材,由我拍卖行首席二品药师亲手炼制而成。药性温和醇厚,专治经脉损伤,对气海修复亦有奇效!底价五十下品灵石,每次加价不得少于五块!”
台下顿时响起一阵骚动。修复丹田经脉的丹药向来有价无市!
“五十五!”立刻有人举牌。
“六十!”
“七十!”
价格飞速攀升,很快突破了一百灵石大关。出价者多是些气息不稳、显然带有暗伤的老者,或是某些大家族的代表,意图为族中受损的后辈购得此丹。
尘萧的心脏如通被无形的手攥紧。价格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期。他全部身家,也只有十五块下品灵石。
他攥着号牌的手指因用力而骨节发白,帽檐下的目光死死盯着那枚续脉丹,喉咙里弥漫开一股血腥味的绝望。
难道……真的毫无希望?
就在价格喊到一百三十灵石,即将落锤之时——
“一百五十灵石。”
一个略显阴柔、带着几分倨傲的年轻声音,从二楼某个贵宾包厢内淡淡传出。
这个价格,瞬间压死了所有大厅里的竞拍者。众人一阵窃窃私语,目光投向那个包厢,带着敬畏与了然。能坐在那里的,非富即贵。
拍卖师脸上笑容更盛:“一百五十灵石!天字三号房的贵客出价一百五十灵石!还有没有更高的?”
尘萧的心沉入了谷底。
但就在这时,另一个清冷悦耳、却通样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女声,从对面的天字五号包厢响起:
“一百八十灵石。”
哗!
全场一阵低呼。直接加价三十灵石!好大的手笔!
天字三号房沉默了一下,随即那阴柔的男声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两百灵石。”
“两百三十灵石。”女声毫不犹豫,仿佛扔出的不是珍贵灵石,而是普通石子。
“两百五!”男声似乎带上了一丝火气。
“三百。”女声依旧平静,却带着碾压般的气势。
价格到了三百灵石,这已经远超一枚二品续脉丹的正常市价了。整个拍卖场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屏息看着这场突如其来的龙争虎斗。
天字三号房沉默了许久,最终传来一声冷哼,不再加价。
拍卖师激动地连喊三声,最终落锤:“恭喜天字五号房的贵客,以三百下品灵石的价格,拍得这枚二品上阶‘续脉丹’!”
尘埃落定。
尘萧缓缓松开了紧握的拳头,掌心已被指甲掐出深深的血痕。
他看着那枚被侍女小心端向五号包厢的玉瓶,眼中没有任何嫉妒或不甘,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
他买不起。
哪怕他拼上性命赚来的那十五块灵石,在这场争夺中,连一点浪花都溅不起。
实力的差距,资源的鸿沟,以最残酷、最直接的方式,再次碾过他的渴望。
他沉默地站起身,脱下斗篷,如通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喧嚣的拍卖场。
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
他站在街角,看着人来人往,听着市井喧嚣。
怀里的十几块灵石沉甸甸的,却冰冷得如通石头。
依靠外物,终究是镜花水月。
他缓缓抬起头,望向百草堂的方向,又仿佛透过百草堂,望向了更遥远的、云雾缭绕的青云宗。
眼神深处,那簇冰冷的火焰,非但没有熄灭,反而因为这场无望的争夺,燃烧得更加酷烈,更加……孤注一掷。
既然买不到,那就……
自已炼!
识海中,那尊残破的古鼎,似乎感应到他滔天的决心与执念,极其轻微地,嗡鸣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