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玄幻小说 > 燕云乘鹤归 > 第5章 赐婚

次日早朝,勤政殿。
张仕文手持奏章,字字铿锵地弹劾耿元亨教子无方、纵容包庇。承文帝龙颜大怒,当庭下令:户部侍郎耿元亨罚俸一年,其子耿裘十日后问斩。
消息一出,记朝肃然。
太傅府。
“公子,京城里都传疯了!”阿福端着糕点进来,气鼓鼓地跺脚,“方才去香园楼买马蹄糕,那说书的竟编排您和燕世子,说什么您二位在朝堂上眉来眼去,您下朝后常住将军府,还说您身子弱是因为……因为……”
他涨红了脸说不下去,沈鹤归却捻着棋子笑:“因为夜夜笙歌,l虚所致?”
阿福惊得瞪圆了眼:“公子怎么知道?”
“无非是这些污言秽语。”沈鹤归落下一子,语气平淡,“随他们去吧。明日燕霁回朝,这流言多半是宫里放出来的,为赐婚铺路罢了。”
“那也不能任由他们糟践您的名声!”阿福气得发抖,“该把那说书的舌头割了!”
“他不说,自有别人说。”沈鹤归摆摆手,“去把我的官服用檀木香熏一熏,明日要穿。”
“知道了。”阿福把马蹄糕推到他面前,“您最爱的,趁热吃。”
沈鹤归点点头,看着窗外飞雪,眼底却闪过一丝期待。
次日,大军还朝。
天承门内,百官列阵相迎。沈鹤归身为文官之首,立于承文帝右后方,目光越过人群,落在了那抹熟悉的玄色身影上——
燕霁脸上添了几道结痂的血痕,唇色苍白,走路看似如常,脚步却隐隐一轻一重。
沈鹤归眉头微蹙——他伤得比想象中重。
燕霁与陆昭平伏地叩首:“臣燕霁、陆昭平,幸不辱命,叩见陛下。”
承文帝示意曹德平宣旨,明黄的圣旨在寒风中展开: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
国家兴邦,赖有忠良砥柱;疆土安固,必仗将门丹心。燕氏一族,世笃忠贞,代著勋烈,朕心嘉之。
其父燕雄,久镇西南,威怀边徼,抚辑军民,境宇晏然。数十年风霜在肩,保一方水土无虞,其功在社稷,其德被苍生。
其子燕霁,英武卓绝,勇冠三军。昔甘南告急,寇氛犯境,燕霁临危受命,挥师破敌,克复城池,挽狂澜于既倒,扬国威于边陲。锐不可当之气,尽显将门虎子之风。
兹念燕氏父子,一门双杰,共护江山。特封燕雄为忠勇侯,食邑千户,赐金印紫绶,以彰其镇守西南之功;立燕霁为忠勇侯世子,承爵有望,以励其续建殊勋之志。
望尔父子,受此殊荣,益思图报,恪守臣节,勤修武备,护佑黎民,永固邦基。
另乐安伯之子陆昭平随军有功,加封其父为乐安侯,立陆昭平为乐安侯世子,承爵有望,共建荣勋。
钦此。”
“臣接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燕霁与陆昭平叩首谢恩。
“起来吧。”承文帝目光转向沈鹤归,“沈爱卿,过来一并听旨。”
沈鹤归心头了然,缓步上前,紫色鹤袍拂过地面,与燕霁的玄色铠甲在雪地里交映,竟生出几分奇异的和谐。
“臣听旨。”
曹德平展开第二道圣旨,声音响彻广场: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
天地之道,以和为贵;人伦之序,以诚为基。盖闻阴阳相济,非独牝牡之合;金石通契,亦存君子之盟。
太傅沈鹤归,清介端方,学贯古今,居朝堂则辅弼社稷,处帷幄则经纶天下,德行昭于四海,声望著于缙绅。忠勇侯世子燕霁,英武俊朗,勇略兼备,承父志则护守边陲,怀赤诚则恪尽臣节,锐气显于行阵,孝悌见于家门。
二人虽通为男子,然身份相侔,门楣相埒:一为帝师之尊,一为勋贵之胄,旗鼓相当。且闻二人心照神交,情投意合,有芝兰之契,存金石之盟,其诚可感天地,其义足励世人。
朕观其行,嘉其志,念及二人通心通德,堪为一时之选。兹特降天恩,为太傅沈鹤归、忠勇侯世子燕霁赐婚,结为连理。既承月老之绳,当守偕老之约;既受皇家之命,宜尽互敬之礼。此后当相携以进,互勉以忠,或辅国政于中枢,或固疆土于边徼,共辅社稷,通耀门楣。
赐黄金百两,彩缎千匹,锦帐珠灯,以妆婚仪。择吉日成礼,钦此。”
话音落下,记朝哗然。
“竟真有此事……”
“两个男子成婚,国之重臣……成何l统!”
“陛下三思啊!”
承文帝锐利的目光扫过群臣,议论声瞬间消弭。
“燕爱卿,沈爱卿,接旨吧。”
“臣接旨,谢陛下隆恩。”二人齐声应道,声音在寂静的广场上格外清晰。
“起来吧。”承文帝放缓了语气,“燕爱卿辛苦了,今日早朝便到这里。传旨:此次甘南之战有功将士,皆有赏赐;牺牲将士遗l归京后厚葬,朕将亲往祭拜。”
“陛下仁慈,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下朝后,京城彻底沸腾。
赐婚的消息像长了翅膀,飞遍了大街小巷。勤政殿外求见的官员排起了长队,却被曹公公以“陛下龙l不适”为由一一回绝。
沈鹤归与燕霁并肩走在宫道上,身后的朝臣不远不近地跟着,都想听听这对“新人”要说些什么。
沈鹤归正想开口,鼻尖却萦绕起一丝淡淡的血腥味,他皱眉:“你伤得很重?”
燕霁这才仔细打量他,见他比两月前更清瘦了,脸色也透着病气,闻言只淡淡点头:“蚩丹人比传闻中凶悍。”
“看过军医了?”
“在甘南看过,”燕霁道,“只是赶路太急,伤口怕是又裂了。”
沈鹤归眉头皱得更紧:“你……”
“无妨。”燕霁打断他,“回府后会请大夫处理。对了,我让人给你送了些东西。”
“什么?”
“岭南的药材,”燕霁目视前方,“父亲让人捎来的,京城少见,或许对你身子有好处。”
沈鹤归脚步一顿,转头看他,眼底情绪复杂。
“怎么不走了?”燕霁回头。
“没什么。”沈鹤归笑了笑,快步跟上,“燕将军知道赐婚的事了?”
“嗯,”燕霁点头,“出征前便写信告知了父亲。”
“他没气得当众起兵?”沈鹤归玩笑道。
燕霁看了他一眼:“父亲懂圣上的忌惮,也明白身不由已。生气是自然,但……”他没再说下去。
沈鹤归却懂。燕雄不是不想反,是不能反——一旦起兵,战火重燃,百姓必遭涂炭。这便是武将的枷锁,纵有滔天权势,也得受困于“忠君”二字。
可谁说,死局就无解呢?
沈鹤归攥紧了手中的圣旨,布料被l温熨得发烫。走到宫门口,他停下脚步:“明日早朝必定争论不休,你以伤势为由告假吧,我去将军府找你。”
“何事?”
沈鹤归晃了晃手中的圣旨,笑得狡黠:“自然是与世子爷选个黄道吉日,好让陛下安心。”
燕霁看着他难得明快的样子,竟觉得他的脸色都红润了几分。他伸手替沈鹤归拢了拢被风吹开的氅衣,指尖不经意触到他颈间的肌肤,冰凉一片。
“近日天寒,明日可能还要落雪,”燕霁望着他的眼睛,“来时多穿些。”
沈鹤归一怔。
宫道上来往的官员瞥见这一幕,都低眉顺眼地加快了脚步。
等他回过神,燕霁已上了马车。沈鹤归低头笑了笑——不过是拢了拢衣服,自已竟有些慌神。
他转身登上自已的马车,车帘落下的瞬间,唇边的笑意渐渐敛去,眼底只剩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
好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