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六点,夕阳的余晖给异能登记所的玻璃幕墙镀上了一层暖金色。
秦所长亲自将杨景送到大门口,态度和煦,临别时还用力地握了握杨景的手,语气郑重地再次保证:
“小杨啊,你放心回去。那三个败类的事,就包在我身上!一定追查到底,严肃处理,绝不让你和王大爷白受委屈!”
他话语里的关切和承诺滴水不漏,俨然一位尽心尽责的长辈和负责任的领导。
这番过于热情和正式的保证,让刚出社会、还不习惯这种场面的杨景有些手足无措,只能连连点头,含糊地应着
“谢谢秦所长”,随后几乎像是逃离般,快步钻进了等候的出租车。
车门关上,将秦所长那依旧带着殷切笑容的脸庞隔在外面的世界。出租车启动,汇入晚高峰的车流,窗外的高楼大厦开始飞速向后退去。
杨景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流转的都市霓虹,心中却并无轻松之感,反而思绪纷乱。
秦所长的帮助无疑是强大的后盾,是解决麻烦的最快捷径。他明白这份“好意”背后的分量,也知道自己应该感激。
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得劲的感觉,在他心底盘旋。
那是一种少年人独有的、不愿假手于人的傲气与执拗。欺负上门的是那些混混,站出来保护王大爷的是他自己,受了伤的也是他自己……这笔账。
如果真的就这样完全交给一个“大人物”去处理,哪怕处理得再完美,他心里总觉得缺了点什么,仿佛……仿佛自己认输了,逃避了。
他攥了攥拳头,手臂上被灼伤的皮肤在衣袖下隐隐作痛,却也像是在提醒着他什么。
“我得自己解决。”
这个念头并非出于对秦所长的不信任,而是源于一种更深层的、想要亲自捍卫某种东西的冲动。他要靠自己的力量,让那些家伙付出代价,亲手了结这段恩怨。
只有这样,他才能真正地……心安。
郊外,一栋废弃的烂尾楼在暮色中如同巨大的水泥骨架,阴森而荒凉。楼内一层,十几个穿着花里胡哨、流里流气的青年正聚在一起,烟雾缭绕,脏话和笑骂声不绝于耳。
其中三个,正是昨天与杨景和王大爷起冲突的红毛、黄毛和那个能凝聚能量球的混混。
“大哥,咋样?牛逼不?就一天!我把咱县里还能叫得动的弟兄全给你划拉来了!”昨天偷袭杨景的混混咧着一口黄牙,得意地对红毛表功,仿佛干了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红毛混混嘴里叼着烟,眯着眼扫视了一下周围这十几号人马——多是些平日里偷鸡摸狗、好勇斗狠的主,有几个手上有点粗浅的异能,更多的是仗着膀大腰圆。
他吐了个烟圈,故作深沉地点点头:“嗯,算你小子会办事!这排面够足!”
一个膀大腰圆、脖子上挂着劣质金链子的壮汉瓮声瓮气地问:“红毛哥,啥要紧事啊?把兄弟们都薅过来,就为了收拾一个毛头小子?至于吗?”
“至于吗?艹!把那个‘吗’字给老子去了!”红毛把烟头狠狠摔在地上,用脚碾灭,开始煽风点火。
“你们是不知道昨天那小子多他妈阴险!仗着有把子力气,下手黑着呢!瞅见没?”他指了指自己还隐隐作痛的腰眼和一旁混混耷拉着的肩膀,“老子跟老三都吃了暗亏!那老不死的估计还藏了两手,但这小崽子才是真他妈欠收拾!”
黄毛在一旁立刻帮腔,语气猥琐:“就是!而且那孤儿院里头,小丫头片子可不少……等收拾了那小子,嘿嘿……”他发出几声淫贱的笑声,引得几个混混也跟着心照不宣地笑起来。
红毛趁热打铁,挥舞着手臂:“等逮住那小子,非得让他把老子们的医药费、精神损失费,连本带利吐出来!少说也得让他赔这个数!”
他伸出几根手指,“等钱到手,兄弟们今晚‘盛世皇朝’KTV,我请客!酒水管够!完了再去搞点‘刺激’的,都算我的!”
“嗷!红毛哥仗义!”
“弄他!必须弄他!”
“丫的,正好手头紧着呢!”
“为了KTV!为了大妞!”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一群混混在酒精、金钱和暴力许诺的刺激下,情绪瞬间被点燃,纷纷亢奋地叫嚣起来,仿佛已经胜券在握。
事情就在这片盲目的狂热中迅速敲定。红毛志得意满,仿佛看到了自己一雪前耻、挥金如土的美好明天。他清了清嗓子,正准备宣布散会,各就各位。
就在此时——
“哦?要弄谁?”
所有声音戛然而止。
混混们猛地回头,只见烂尾楼的入口处,一个瘦削的身影不知何时站在那里,背对着灯光,面容隐在阴影中,唯有眼神亮得惊人。
是杨景。
他并没有像幽灵般凭空出现,而是一步一步,不紧不慢地从外面走了进来。他的脚步声在空旷的烂尾楼里显得格外清晰,每一步都仿佛踩在众人的心跳上。
他无视了周围那些逐渐变得惊疑不定、甚至下意识摆出防御姿态的混混,径直走到了这群人的中央才停下脚步。
冰冷的目光缓缓扫过在场每一个人的脸,将他们或狰狞、或猥琐、或慌乱的表情尽收眼底。
“你们刚才说的……”杨景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在楼内回荡,“我全都听到了。”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一股无形的压力骤然降临!
“呃!”
“怎、怎么回事?!”
烂尾楼本就通风极好,此刻,所有灌入楼内的气流仿佛都听从了杨景的号令,变得沉重而粘稠,如同水银般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重重地压在每个混混的胸口和肩膀上,让他们呼吸猛地一窒,仿佛陷入了无形的泥沼,连挪动脚步都变得异常困难!
这绝非普通人力所能及!
为首的红毛混混感受着那几乎要把他压趴下的诡异力量,猛地瞪大了眼睛,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失声惊呼:
“你…你觉醒了异能?!!”
杨景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仿佛等的就是他这句话。
“正巧,”他淡淡道,声音在压抑的风声中却清晰无比,“就是昨天觉醒的。这不,第二天就特意来找你们了。”
他顿了顿,目光如同冰棱般刺向红毛:
“昨天,你们是异能者,而我和王大爷是‘普通人’。就算动了手,闹到管理局,根据《异能者管理条例》,恃强凌弱的你们,终归要吃亏,要负主要责任。”
“但现在,不同了。”
杨景周身的空气开始加速流动,发出低沉的呜咽声,那压迫感骤然增强,让几个体质稍弱的混混已经开始双腿打颤。
他缓缓抬起手,指尖有青色的气流如同活物般缠绕。
“我们都是‘异能者’了。”
“所以,我们来‘死斗’吧。”
“异能者之间的私人恩怨,自愿发起并进行的‘死斗’——根据《条例》第十七条补充说明,这可是……法律允许的啊。”
“死…死斗?!”有混混失声惊呼,声音里充满了恐惧和难以置信。他们平日里打架斗殴、欺软怕硬是常事,但“死斗”这个词所蕴含的不死不休的血腥意味,远远超出了他们的心理底线。真要动手杀人?他们绝大多数人根本没那个胆子!
为首的红毛混混也被杨景这直接跳到最极端选项的提议震了一下,但他毕竟见过点场面,率先强压下心中的惊悸。他眼珠一转,脸上挤出一个狰狞而虚张声势的笑容,试图反过来恐吓杨景:
“呵…呵呵!刚觉醒就这么猖狂?口气倒是不小!行啊!老子就跟你死斗!”他张开手臂,指向周围所有被他召集来的混混。
声音提高,“不过,不是单挑!是我們这里所有人,死斗你一个!怎么样啊,小子?现在知道怕了吗?!”
他企图用人数和场面吓住杨景,让他知难而退。
然而,杨景的反应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面对十几双不怀好意的目光和红毛赤裸裸的威胁,杨景的神色没有丝毫变化,仿佛对方只是提出了一场再普通不过的游戏。
“没问题。”他回答得干脆利落,甚至没有一丝犹豫。
就在他踏入这栋烂尾楼之前,周遭无所不在的风就已经将里面的一切信息悄然传递给了他。
风的感知清晰地告诉他,眼前这十几号人里,超过一半都只是虚张声势的普通人,连异能的边都没摸到。
而少数几个觉醒异能的,能量波动也微弱驳杂,最强的也不过就是红毛这伙人昨天的水平,而且能力似乎都偏向近身肉搏或者简单的元素外放。
对于刚刚彻底掌握了风之力量的他而言,这样的敌人,数量已经失去了意义。
“那就……”红毛被杨景的爽快弄得一愣,随即恼羞成怒,刚想下令动手。
但杨景已经不再给他机会。
只见杨景根本没有任何复杂的起手动作,只是意念微动。
呼——嗡!
一股远比刚才更加沉重、更加庞大的无形力场以他为中心骤然扩张开来!仿佛瞬间抽空了周围的空气,然后将其压缩成了实质性的墙壁!
那些刚刚还面露凶光、蠢蠢欲动的普通混混们,瞬间感觉像是被扔进了深海!巨大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挤压着他们的身体,别说冲上前动手,就连抬起手臂、迈开双腿都变得无比艰难!
他们像是被无形的水泥固定在了原地,脸上血色迅速褪去,只剩下窒息般的惊恐和挣扎,连呼喊都变得断断续续!
整个烂尾楼内,还能勉强站立、活动自如的,只剩下包括红毛在内的寥寥几个异能者。但他们也仿佛陷入了粘稠的泥潭,动作变得异常迟滞,脸上写满了惊骇!
杨景平静地站在风场中央,衣角微微飘动,看着眼前这片被他一人之力彻底镇压的场面,淡淡地开口:
“现在,清净了。”
“我们可以开始了。”
面对这如同鬼魅般凭空出现的庞大压力,那些原本还叫嚣着的普通混混们瞬间肝胆俱裂!
巨大的风压像无形的巨手将他们死死摁在原地,连呼吸都变得极其困难,更别提动手了。极致的恐惧让他们瞬间将所有的怨气和求生欲都转向了召集他们来的红毛三人!
“我淦…这…这他丫是怎么回事?!”一个被压得弯下腰的混混艰难地抬起头,对着红毛三人方向嘶声咒骂,“红毛!你大爷的不是说这就是个有点力气的普通人吗?!
这能是普通人?!”
“骗我们来送死!
红毛我日你祖宗!”
“这分明是尊大神!你敢惹这种大哥?!活腻歪了别拖着我们啊!”
“大哥!大哥!我们错了!我们都是被红毛骗来的!不关我们的事啊!”
求饶声、咒骂声、因恐惧而变调的哭嚎声在沉重风压的间隙中断断续续地响起,所有怨恨和恐惧的目光都像刀子一样扎在红毛、黄毛和土系混混身上。
这铺天盖地的指责和眼前这超乎想象的恐怖力量,终于将红毛三人从最初的震惊和侥幸中彻底惊醒!
他们三人承受的风压远比那些普通人更强,身体被死死按在冰冷的混凝土墙壁上,脸颊的肉都因压力而变形,眼中充满了最原始的惊恐和难以置信,死死盯着一步步走来的杨景。
“不…你…你这……”红毛拼尽全力,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还想说点什么,或许是求饶,或许是威胁。
但杨景已经没有兴趣再听。
他面无表情,只是抬起的右手微微向下一压。
轰!
原本就极其强大的风压骤然再度增强!如同实质的重锤,狠狠将三人彻底“焊”在了墙上,五脏六腑都仿佛要被挤碎,所有未出口的话全都变成了一声痛苦的闷哼和窒息般的嗬嗬声。
杨景一步一步,不紧不慢地走近。
随着他的靠近,作用在三人身上的风压开始发生奇妙的变化,仿佛拥有了生命和智能。压力不再是均匀分布,而是如同无数只无形的手,时而集中在红毛的胸膛。
让他感觉肋骨快要断裂;时而缠绕上黄毛的脖颈,带来真实的窒息恐惧;时而又碾压在土系混混的手臂上,仿佛要将那昨天凝聚土块的骨头一寸寸碾碎!
这精准而酷烈的局部压力折磨,远比均匀的压迫更让人恐惧和绝望。
杨景停在他们面前一步远的地方,看着他们在无形风压的折磨下扭曲的面孔,声音平静得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却带着令他们灵魂冻结的寒意:
“现在,我们可以好好算算昨天的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