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巴的伤势稳定后,医疗队的注意力再次回到了更广阔的需求上。难民社区的卫生条件极差,缺乏干净的饮用水和基本的药物,许多疾病(如腹泻、呼吸道感染、营养不良)在儿童中肆虐。
赵医生决定组织一次巡诊,前往阿莱他们所守护的那个难民社区。
“我们需要实地评估情况,给孩子们做基础体检,发放一些急需的药品和净水片。”赵医生在晨会上宣布,“海伦,林医生,你们准备一下,我们下午出发。需要一辆车和一名司机,另外……”他顿了顿,“需要阿莱他们提供安全护卫。”
这次巡诊任务,注定比在医院里工作承担着更高的风险。
下午,那辆熟悉的白色越野车和一辆破旧的、坐着阿莱和另外两名武装人员的皮卡车,一前一后驶出了医院驻地,开往更加荒凉的区域。
车窗外,景色愈发苍凉。无尽的沙丘和戈壁滩上,散落着被炸毁的车辆残骸和烧焦的建筑物骨架。电线杆歪斜地栽倒在地,电线像黑色的藤蔓般缠绕其间。热风卷起沙土,拍打着车窗,发出永无止境的沙沙声。
这是一片仿佛被神遗弃的盐碱地,生命在这里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林溪沉默地看着窗外。她看到一群瘦骨嶙峋的山羊在啃食着几乎不存在的草根,看到一个老人独自坐在半塌的土屋前,眼神空洞地望着远方。战争的创伤,以最赤裸的方式呈现在这片土地上。
大约行驶了四十多分钟,前方出现了一片由简陋土坯房、帐篷和塑料布搭建起来的聚集区。外围用沙袋和铁丝网粗略地设置了防御工事。几个拿着老旧步枪的男人在入口处巡逻,看到阿莱的车,他们挥手致意。
这里就是阿莱他们拼死守护的“绿洲”,一个在战争夹缝中艰难求生的难民社区。
车子驶入,立刻被一群好奇而麻木的孩子和妇女围住。他们大多面黄肌瘦,衣着破旧,但眼中在看到MSF标志时,燃起了希冀的光芒。
巡诊点设在一间相对完好的、曾经可能是社区活动中心的破旧大屋里。桌子拼凑成临时的诊台,药品和器械被迅速摆放出来。
工作瞬间展开。海伦负责分发净水片和讲解卫生知识,赵医生处理情况复杂的成人病患,而林溪则被孩子们包围了。
听诊、量体温、检查瞳孔、询问症状(通过护士翻译)、发放驱虫药和维生素片……她忙得几乎没有抬头的功夫。孩子们的病大多源于贫困和恶劣的环境,看得人心情沉重。
阿莱并没有闲着。他安排手下在巡诊点外围警戒,自己则穿梭在人群中,维持着秩序,不时用当地语低声安抚着焦躁的居民。他在这里显然拥有极高的威望,人们看到他,会下意识地感到安心。
在一个短暂的间隙,林溪抬起头,恰好看到阿莱正蹲在一个老妇人面前,耐心地听她絮絮叨叨地说话,然后从自己随身的水壶里倒出一点水,递给她身边一个不停咳嗽的小女孩。那一刻,他不再是那个冰冷的士兵,而是这个社区真正的支柱。
夕阳开始西下,巡诊接近尾声。药品消耗得很快,带来的物资对于庞大的需求来说简直是杯水车薪。
就在他们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在天黑前返回时,对讲机里突然传来在外围警戒的队员急促的声音。
“Aleh!有三辆不明车辆朝我们这个方向高速驶来!看不清标识!”
瞬间,整个社区的气氛绷紧了!
阿莱脸色骤变,猛地站起身,一把抓起了靠在墙边的步枪,眼神瞬间恢复了鹰隼般的锐利和冰冷。
“所有人!立刻进屋!隐蔽!”他厉声吼道,声音不容置疑。
人群惊慌失措地跑动起来,孩子们被大人紧紧搂住。
赵医生和海伦脸色发白,迅速将最重要的药品器械塞进箱子。
林溪的心跳到了嗓子眼,她下意识地看向阿莱。
只见他迅速指挥手下占据有利位置,子弹上膛的声音清脆而骇人。他回头,目光扫过医疗队,最后定格在林溪脸上,那眼神极其复杂,充满了决绝的警告和一种沉重的嘱托。
“你们,躲到最里面的屋子去!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要出来!”他几乎是咬着牙下达命令。
然后,他毅然转身,冲向了社区入口的方向,身影迅速消失在扬起的沙尘和越来越近的、不祥的汽车引擎轰鸣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