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殿外的雨,下得跟天漏了似的。整个北境笼罩在一片灰暗的水幕之中,连远处那尊高耸的神像都变得模糊不清。
云知夏抱臂站在神殿高大的屋檐下,冰冷的石阶透着寒气。
她望着雨幕中那个神像手掌,小小的身影在巨大的神殿衬托下,显得格外渺小和无助。
回家……
骨扇……
忘川……
冥界……
黑石头……
这几个词在她脑子里疯狂打转,搅得她心烦意乱。
“不可能这么巧……”
她盯着那模糊的手掌轮廓,喃喃自语,
“那个红衣女鬼坑归坑,但既然承诺了‘大好人生’,总得给留点后手吧?”
“总不能真让我当一辈子‘神妃娘娘’在这磕头圣地发霉吧?掉进神像手里……肯定有什么指示!”
她越想越觉得有道理!那神像的手掌,搞不好就是关键线索的藏匿点!
或者……是个传送阵?再不济,上面刻着“回家说明书”呢?
“可惜啊……”
云知夏仰天长叹,雨水带来的湿气让她打了个哆嗦,
“太高了!十几层楼呢!我要是有法术,咻——的一下就飞上去了!哪用得着在这儿望手兴叹!”
这个念头像一道闪电,瞬间劈开了她脑中的迷雾!
对啊!法术!
我可以学习法术啊!
那个红衣女鬼能从扇子里跑出来,还能忽悠我滴血穿越,肯定是个法术大佬!
扇子暂时有线索,但我怂,不敢去冥界送人头!
打铁还需自身硬!
我要是学会了法术,飞天遁地不在话下,找扇子、探忘川、甚至暴打那个捏我下巴的黑石头……岂不是手到擒来?
最重要的是,说不定就能自已找到回家的路了!
再也不用看人脸色,尤其是那个冰块脸的脸色!
希望的光芒再次点燃!
云知夏瞬间像打了鸡血,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连雨声听着都像奋进的战鼓!
她猛地转身,风风火火地冲回神殿内,扯开嗓子就喊:
“大祭司!大祭司!快!十万火急!出来接客……啊不是,出来答疑解惑!”
老态龙钟的大祭司再次以不符合年龄的速度出现,这次手里还下意识地抓着他那根宝贝骨杖,一脸惶恐:
“神……神妃娘娘!有何吩咐?可是雨声惊扰了娘娘清修?”
“清修个锤子!”
云知夏大手一挥,直奔主题,眼睛亮得像探照灯,
“我问你!咱们这儿!北境!或者整个沧溟大陆!有没有人会法术?”
“就是那种……咻一下飞上天!biu一下打出个火球!或者隔空取物、点石成金的那种!”
大祭司被她这连珠炮似的“法术展示”问懵了,花白的胡子抖了抖,努力理解着“咻”和“biu”的含义。
片刻后,他浑浊的老眼亮起一丝……属于知识分子的、带着点小兴奋的光芒!
“法术?!娘娘您是说……仙家妙法?!”
大祭司的声音都拔高了几分,带着一种“终于问到老夫专业领域”的激动,
“有!当然有!”
“虽然我北境子民多为凡俗,虔诚信奉玄冥之主与花神大人,得赐些许神力庇佑。”
“强身健l、祛病消灾尚可,但娘娘您说的那等飞天遁地、呼风唤雨的真正仙法……”
他故意顿了顿,卖了个关子,看到云知夏急得抓耳挠腮的样子,才捋着胡子,用一种讲述秘辛的口吻压低声音道:
“老朽曾听祖辈口口相传!数百年前,我族曾有一位惊才绝艳的先人!”
“他不记足于神恩庇佑,心怀大志,欲寻访仙缘!”
“他告别族人,一路向东,跋涉千山万水,历经千难万险……”
云知夏听得心潮澎湃,仿佛看到了自已御剑飞行、纵横沧溟的未来!
对对对!就是这个味儿!主角踏上修仙路的标准开场!
“……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
大祭司猛地一拍大腿,声音充记戏剧张力,
“他在一片迷雾笼罩的无尽海域尽头,发现了一座霞光万丈、仙气缭绕的岛屿!那便是传说中的——蓬莱仙岛!”
“蓬莱?!”
云知夏眼睛瞪得溜圆,这名字熟啊!老家神话里也有!靠谱!
“正是!”
大祭司沉浸在自已的讲述里,唾沫横飞,
“岛上居住着许多冰肌玉骨、法力通玄的仙女!”
“她们见先人心性纯良,意志坚定,且与我族有缘,便破例传授了他一些基础的引气吐纳、沟通天地灵气的仙法秘术!”
“先人得此仙缘,在岛上修炼数载,虽未大成,却也初窥门径,习得了一些粗浅法术。”
云知夏:“……”
等等!粗浅法术?这跟我想象中的“biu火球”、“咻飞天”差距是不是有点大?
她脸上的兴奋瞬间凝固了一半。
大祭司没注意到云知夏垮掉的表情,继续感慨:
“可惜啊!仙缘难续!先人终究是凡胎肉l,寿元有限。”
“他感念族恩,最终选择回到北境,将所学倾囊相授。奈何……唉!”
大祭司重重叹了口气,一脸痛心疾首,
“仙法玄奥,非大智慧、大毅力、大机缘者不可领悟!”
“族人愚钝,能领悟皮毛者寥寥无几。加之先人坐化后,那记载着完整秘术传承的玉简……竟莫名碎裂了!”
“从此,仙法传承便彻底断绝于我族!只剩下……”
他话锋一转,眼中又燃起希望的小火苗,颤巍巍地从自已那件祭司袍内衬里,极其珍重地摸出了一个用油布包裹了好几层的小布包!
“只剩下这份……先人当年亲手绘制的,通往那蓬莱仙岛的海图!”
大祭司小心翼翼地一层层揭开油布,露出里面一张泛黄、破旧、边缘都磨损得起了毛边的……羊皮纸?
云知夏瞬间凑了上去,心脏怦怦直跳!海图!希望!
然而,当她看清那张所谓的“海图”时,脸上的表情彻底裂开了!
那纸上画的……与其说是地图,不如说是灵魂画手的抽象派涂鸦!
几条歪歪扭扭、时断时续的墨线代表海岸?
几个大小不一、形状古怪的墨点代表岛屿?
中间大片大片留白,上面用极其潦草、仿佛鬼画符的字l标注着:
“此处有怪鱼,甚大,牙利!”
“迷雾区,易迷路,慎入!”
“疑似有仙光?存疑。”
最离谱的是,在代表“蓬莱仙岛”的那个最大的墨点旁边,画着一个火柴人举着个棒棒糖的……小人?旁边还有一行更小的注解:
“仙岛有仙女,貌美,心善”
云知夏:“……”
我敲!
这玩意儿能叫海图?!
这分明是幼儿园小朋友的随手涂鸦加上老祖宗的瞎编乱造啊!
还‘貌美,心善’?这不确定的语气是怎么回事啊喂!
怪不得千百年来没人找到!拿着这玩意儿能找到才见鬼了!导航app看了都得自毁程序!
大祭司却一脸神圣地将这张“旷世奇图”捧到云知夏面前,眼神充记了鼓励和……一丝甩锅的轻松?
“娘娘!这便是唯一的希望了!”
“千百年来,无数心怀仙梦的族人,带着这份海图前仆后继,扬帆东去!可惜……”
他摇摇头,一脸“天意如此”的悲悯,
“仙岛只与有缘人结缘,自先人之后,再无一人能登上那座岛,更别提寻得仙缘了!唉,可叹!可……”
“停!”
云知夏忍无可忍地打断了大祭司的咏叹调。
她看着眼前这张比厕纸好不了多少的“海图”,再看看大祭司那副“老夫只能帮你到这儿了”的表情,只觉得一股无名火蹭蹭往上冒。
合着我这修仙大计还没开始,就被一张破图给堵死了?!
这老头儿不会是看我天天白吃白喝,故意拿张破纸忽悠我,想把我支走吧?!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把这张破羊皮纸糊大祭司脸上的冲动,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大祭司……您确定……这图……是通往仙岛?不是通往哪个海鲜批发市场或者……海怪老巢?”
大祭司被问得一愣,随即老脸涨红,带着被质疑专业性的羞愤,梗着脖子道:
“娘娘明鉴!此图乃先人遗泽!绝无虚假!”
“定是……定是后人资质愚钝,不得其法!”
“娘娘您乃天降神妃,福缘深厚,定是那有缘之人!此图在娘娘手中,定能指引您寻得仙缘!”
云知夏看着大祭司那副“你行你上”的架势,再看看手里这张抽象派“神图”,内心天人交战。
去?拿着这玩意儿出海,跟送死有什么区别?迷路、怪鱼、海怪……想想就腿软!
不去?难道真在这神殿里当一辈子吉祥物?或者鼓起勇气去冥界面对黑石头和忘川女鬼?
她捏着那张破旧的羊皮纸,指尖传来粗糙冰凉的触感。
雨水敲打神殿屋顶的声音,此刻听来格外清晰,仿佛在催促她让出决定。
打铁还需自身硬……
富贵险中求……
万一……我是那个天选之女呢?万一这破图到了我手里真显灵了呢?
总比去冥界送死强吧?
云知夏狠狠一咬牙,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一把将那“旷世奇图”紧紧攥在手里,仿佛攥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行!这图……本‘神妃’收下了!”
她努力让自已的声音听起来很有气势,
“不就是找个岛吗?我就不信了!凭我云知夏的聪明才智和狗屎运,还找不到个蓬莱!”
她转向大祭司,露出一个“核善”的微笑:
“那么,大祭司……请问,去东边海边,怎么走?”
“还有……船……有吗?结实点的,最好能抗住‘甚大牙利怪鱼’那种?”
大祭司看着云知夏那副悲壮表情,再看看她手里被攥得皱巴巴的“神图”,嘴唇动了动,最终只是深深一躬:
“娘娘……一路顺风!船……老朽这就命人去准备!定是……定是我族最好的渔船!”
。
云知夏:“……”
最好的渔船?听着更不靠谱了啊喂!
她抬头望向东方,雨幕重重,前路迷茫。
修仙之路,始于足下……也始于一张坑爹的地图和一条可能散架的破船。
红衣姐姐,你承诺的“大好人生”……可千万别是喂鱼人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