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劝别人去原谅什么人,或是放下什么执念或仇恨。”
云绮说话的语气寻常。
“我只知道一件事,你过去那十年所做的事情,是宁愿自己守在冰冷毫无声息的皇陵,也要逃离那个比墓地还要冰冷的囚笼。”
“看似没有自由,实则你是舍弃了一双腿,才为现在的你换来了一点自由——像这样能坐在这车厢里,能让我这样靠着你的自由。”
“所以,我不会劝你回去。”她仰起头,让他能看清自己眼底没有一丝动摇的光,“我只希望你,过你想要的生活,做你想要做的事情。”
这是皇子,他的兄长是当朝太子,母亲是皇后。更何况,他身上还系着那位皇帝陛下的愧疚。
只是寒痹症而已,是真的没有办法治好吗。
还是说,祈灼自始至终,根本就没打算治好。
话音落下时,祈灼扣在她腰肢的掌心倏地蜷起,指腹触及衣料下的肌肤,像是被什么烫了一下。
可当抬眼望进她眼底那片毫无杂质的澄明时,指节又骤然松展。
掌心顺着她腰线滑向脊背,将她轻轻往怀里按了按,喉间溢出一声极轻的、带着冰裂般清响的释然。
他曾以为,自己会永远孤身一人。像被封在琥珀里的虫豸,看得到人间烟火,却永远触不到温度。
这世上没有人会懂他。
连他的亲兄长,对他的了解也仅限于他的表面。
可是此刻却有人这般轻而易举地道出关于他的一切。
那些他从未展露于人前的挣扎与决绝,那些被他锁在内心深处的蚀骨冰寒与灼灼心火,那些他对自由自欺欺人的贪念。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开口:“宫中我那位父皇,先前已经下了两道旨意,召我回宫,但我都以腿疾为理由推拒了。”
他说着话,指尖摩挲着她发间的发簪。
银质簪身在秋日午后的光里淌着温吞的亮,也被晒暖。随着他指腹的碾动,几缕发丝轻轻缠上指节。
空气里浮着她发间的淡香,混着穿窗而来的干爽日光,缱绻地裹在两人之间。他话语沉缓,像落进绒垫的羽毛。
云绮将脸贴在他的胸口,懒洋洋道:“那便不回。就你那个爹,我都不想说。把影响国运那么大的锅,让一个三岁孩子背,也是够厚颜无耻的。”
祈灼轻笑出声。
对当朝皇帝做出这样的评价,她实在是敢说。
可他喜欢。
他喜欢她这肆无忌惮的、即使是天底下地位最高的人,也不放在眼里的模样。
但紧接着他却道:“可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我打算回宫,恢复皇子的身份。”
云绮坐起身来,抬眼望进他眸中:“为什么会突然改主意?”
祈灼望着她眼底的微澜,唇角缓缓勾起一抹浅弧,笑意漫进眼底时,是毫不掩饰的温柔。
他抬手轻轻按在她后颈,将她才刚拉开几分距离的身子又带向自己,然后微微低头,在少女光洁的额头上落下一吻。
轻得像怕碰碎什么,唇瓣贴上肌肤时,像在吻一片将融的雪。
他没有立刻退开,温热缠绵的呼吸和话语落在她的耳垂,声音压得很低,像从齿间轻轻滚出来:“因为,我想当你的底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