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神色懒散:“来都来了,这深秋的清宁寺倒的确雅致,晚些再走吧。”
另一边,楚翊自清宁寺藏经阁步出。
玄色锦袍裹着他挺拔颀长的身形,眉骨棱线冷冽,眼尾微垂时落着层浅淡阴影,高挺鼻梁下,周身沉敛气场如寒潭,生人莫近。
明明是极出挑的五官,偏被眼底藏不住的沉静与疏离裹着,添了几分不敢直视的深沉俊朗。连午后深秋的斜阳落在肩头,都似被染成更冷的光。
自荣贵妃小产,便日日在寝殿郁结难舒。楚宣帝遣人来清宁寺,请了尘大师为荣贵妃诵经祈福,还需烧制一樽平安琉璃盏。
如今盏器已备好,楚翊今日便是奉诏来取。
他指节扣着盛琉璃盏的锦盒,淡淡抬眸间,目光掠过殿前疏落枝桠,却骤然顿住。
不远处老槐树下,立着抹纤细身影。
少女纱衫被风掀起,露出月白裙摆,垂落发梢沾着细碎枫红,衬得侧脸线条愈发柔缓。
她似在看枝头残存的黄叶,下颌微抬,阳光落在纤长睫羽上,连垂在身侧的指尖,都泛着玉般莹润的光。
那抹月白嵌在深秋萧索里,竟像捧揉碎的月光,清透又温软,让周遭枯木残叶,都成了衬她的底色。
身后的随从随着自家殿下,朝那抹月白身影看了片刻,认了出来:“殿下,这不是那天那位,在聚贤楼与太子殿下一同用膳的小姐吗?”
他仍记得那日殿下撞见两人同坐,面上虽未露半分异样,只不动声色立着,可向来对谁都疏淡的殿下,唯独对这位小姐,似是多了旁人没有的留意。
楚翊握着锦盒的指节微紧,转瞬又松开。他神色依旧平静,眼底却莫名暗了暗,淡淡吩咐:“去阁内,把温着的那壶热茶取来。”
随从愣了愣,有些不明所以。
方才在阁内,殿下并未多喝茶,怎的此刻出来了,反倒要取茶?
可他不敢多问,只快步转身往藏经阁去。
不过片刻,随从便端着茶壶回来,刚将茶递到楚翊面前,却见楚翊抬手接过,竟径直将那半壶茶水,往自己手背上浇去。
“殿下!”
随从惊得声音都变了调,慌忙上前想拦,却已迟了。
浅褐色的茶水顺着楚翊骨节分明的手背滑落,原本冷白的皮肤瞬间泛起一片刺目的红。
这茶虽非刚烧开的滚水,却也算得上很烫,这般直接浇上去,怎会不将手背烫红?
随从惶恐道:“殿下,您这是做什么啊!您是尊贵之躯,怎能这般随意伤身!”
楚翊却像全然感受不到疼,神色半点未变,只抬眼看向满脸慌乱的随从,语气平静得近乎冷淡:“身上,带帕子了吗。”
随从这才回过神,忙不迭从腰间暗袋摸出一方干净的素色锦帕。
他贴身服侍四殿下,帕子、伤药之类的物什向来备着。
他双手将帕子奉上,看着楚翊垂眸,神色如常地将帕子裹在烫红的手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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槐树下,云绮已立了许久。
有些起风了。秋风卷着枯叶往领子里灌,她的手冻得发凉,连呼吸都带着几分寒意。
她刚要抬手拢一拢衣领,肩头忽然覆上一片带着重量的暖意——一件披风落了下来,将她整个裹住。触感厚实,还带着某种冷冽却好闻的气息。
她眸光微动,倏然回头,撞进的却是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那眼底像藏着化不开的墨,明明没什么温度,却牢牢锁着她,连她细微的瑟缩都没放过。
楚翊修长的手仍搭在披风边缘,没挪开半分,语气里裹着层拿捏得刚好的温和,听着真只像个疼惜自家表妹的表兄,淡淡道:“表妹,别着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