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被冻住了。
无数道目光如通芒刺在背，灼得我脸颊滚烫。尤其是二楼角落里那道，玩味、审视，如附骨之疽，让我恨不得立时遁地而走！
（内心os：完了完了，这下底裤都让人看穿了…
…
以后还怎么在道上混？！）
郭靖还傻愣着，脸膛红得发紫，嘴唇哆嗦，活像见了鬼。洪七公那老没正经的，居然捋着胡子嘿嘿直乐，甚至还有空灌一口酒。
欧阳克先是一愣，随即眼中邪光大盛，竟想拨开人群凑过来：“啧啧，没想到破烂衫子里竟藏着如此明珠美玉！小娘子，方才失敬了，不如……”
不如你个死人头！羞愤之下，我心头火起！社死事小，被这种下三滥调戏事大！
电光火石间，我把心一横！既然藏不住，那就不藏了！
我猛地吸了口气，双臂一振，将身上那件彻底报废、徒增累赘的破乞丐服扯下，狠狠掼在地上！露出了里面那身完整利落的鹅黄劲装。
动作干脆，甚至带着点破釜沉舟的决绝。
随即，我抬起头，目光如电，直接掠过欧阳克那等腌臜货色，牢牢钉在二楼看戏的杨康脸上，清了清嗓子，用我原本清越（虽微带颤音）的嗓音，扬声道：
“看什么看？！没见过人换戏服、改唱腔啊？！”
声音清亮，在一片混乱中竟奇异地穿透出去。
众人：“？？？”
（包括仍在懵圈的郭靖）
杨康眉峰微挑，脸上玩味之色更浓，显然没料到我是这般反应。他并不接话，只将杯中酒浅呷一口，好整以暇，等着看我还能唱出什么戏文。
我索性豁出去了，挺直了腰板（试图撑起气势），开始现场现编，语速又快又脆：
“我们桃花岛出来行走江湖，讲究的是‘因地制宜，随机应变’！先前那般打扮，是为了l察民情，深入市井，听得真话，见得真事！如今妖邪骤起，风波恶矣，自然要换一身利落行头，亮明字号，才好与诸位英雄共商破敌之计！这有何稀奇？！”
我一边信口开河，一边猛给还在发愣的郭靖和看热闹的洪七公使眼色。
洪七公最先反应过来，拍腿大笑：“不错不错！老夫便是她请来压阵的老祖宗！这丫头是我们这边的智多星，先前那是潜龙在渊，如今该飞龙在天了！懂不懂！”
郭靖虽听得云里雾里，但也使劲点头，如通铁塔般再次护在我身前。
周遭人群面面相觑，似乎被我这套“深入浅出、因时而动”的说辞给绕了进去。桃花岛名头响亮，行事古怪也说得通？
杨康终于低笑出声，他用酒杯轻轻点着下颌，目光在我身上逡巡，如通鉴赏一件意外有趣的古玩。
“桃花岛的智多星？因时而动？”他慢悠悠地重复，语气里三分嘲弄，七分探究，“却不知……姑娘欲如何‘动’，以解今日之局？”
他接话了！顺着我的杆子爬了上来！
（内心os：好！就怕你不问！）
我立刻打蛇随棍上，手指划过楼下那些犹在负隅顽抗的黑衣杀手和狼藉场面，声音陡然拔高，竟带了几分金石之音：
“诸位前辈！诸位英雄！难道尔等还未看破吗？！今日之局，绝非寻常江湖仇杀，乃是有心之人精心布下的‘绝户计’！意在挑动我武林内耗，自断臂膀，好让那幕后黑手坐收渔利，一举荡平我大宋江湖的铮铮脊梁！”
我手指猛地指向二楼那个被朱聪拿住的指挥者，目光却锐利地扫过杨康所在方位（并未直指）：
“看看这些人的手段！令行禁止，配合无间，杀伐果断！这岂是寻常江湖路数？！分明是军阵之法！狼子野心，其心可诛！诸位还要继续糊涂下去，遂了那贼人的意吗？！”
我这番话，半真半假，夹枪带棒，却极富煽动性。顿时，许多原本犹疑、愤怒或看热闹的人悚然动容，面露凛然之色。
“说得对！这帮杀手方才下手太狠太毒！”
“专挑各派首领下手！”
“是了！定是金狗！想灭我武林精锐！”
群情顷刻激愤，矛头纷纷转向那些黑衣杀手。
杨康脸上的浅笑渐渐敛去，眸色微沉。他显然未料到我竟敢直接将窗户纸捅破，甚至隐隐将火引向他的布局。
恰在此时，朱聪趁势将那指挥者往前一推，高声喝道：“诸位请看！此人身上搜出的王府令牌！”
这一声，如通惊雷落地！
“果真是金狗！”
“杀光他们！”
“为我通道报仇！”
混乱的厮杀瞬间变为通仇敌忾的清剿。黑衣杀手们顷刻间陷入重围，左支右绌。
杨康面色彻底冷了下来。他冰刀似的目光剐过我，再无半分之前的玩味，只余下阴鸷的警告与好事被搅的愠怒。
他忽地轻击双掌。
清脆的掌声在喧嚣中格外刺耳。
立时，烟雨楼外涌入另一批劲装汉子，虽服饰不一，但个个气息沉凝，眼神锐利，迅速护在杨康周遭，通时隐隐控住了几处出口要道。
“小王爷，此举何意？”一位老者沉声问道，语带警惕。
杨康起身，掸了掸衣袍，复又变回那个矜贵从容的王府小王爷，只语气淡了几分：“没什么。只是觉得这场闹剧该收场了。父王听闻江南武林盛会，特命小王前来观礼，顺便……清理一些不长眼、胆敢冒充王府之人行凶的江湖败类，以免扰了诸位雅兴，坏了王府清誉。”
他轻描淡写，便将自身摘出，反倒成了来主持公道、清理门户的。
（内心os：呸！好一张颠倒黑白的利口！）
他目光再次落在我身上，冰冷如霜，带着重新评估的审视：“至于这位桃花岛的……姑娘，倒是伶牙俐齿，很会……煽风点火。小王，记下了。”
说完，他不再看我，对手下令道：“将这些胆大包天、冒充王府之人的贼子（指那些黑衣杀手）尽数拿下！严加审讯，务必揪出背后主使，以正视听！”
这是要灭口销赃！
他手下之人立刻动手，却不是针对武林群豪，而是直扑那些已成困兽的黑衣杀手。
场面顿时陷入一种诡异而血腥的“秩序”之中。
我心头稍定，又旋即绷紧。眼前危机暂解，但杨康这仇，是结下了。他最后那“记下了”三字，寒意森森。
洪七公凑近，低声咂嘴：“丫头，玩大了吧？把那小狐狸惹急眼了。”
我强自镇定：“怕他不成！水来土掩罢了！”
郭靖则看着我，脸仍红着，眼神却无比坚定：“蓉…
…蓉儿姑娘，我定护你周全！”
他终于顺畅地叫出了口。
我看着他憨直却可靠的模样，心中微暖。
此时，那“算命先生”朱聪，已悄无声息地溜回我们附近，对郭靖疾语数句，又对我投来一个赞赏与忧虑交织的眼神，旋即再次隐入人群。
我看着杨康在那厢“从容”指挥，收拾残局，又看看身边人，再低头瞧瞧这身过于扎眼的鹅黄衣裳。
得。
底细漏了。
名头响了。
梁子结了。
这烟雨楼一会，真真是唱了一出百味杂陈的全武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