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啊,这么严重?!”周末在电话那头惊呼。
“嗯。”资姿低低地应了一声,喉头发紧。
她想起这半年来迟迟不到账的分红,自已竟毫无警觉,还像往常一样将那点钱挥霍一空,
立刻涌起强烈的生存紧迫感。
“……以后恐怕得靠自已了。”
“要不要我先借你点?我私下还存了些钱。”
“暂时不用,呃……你有多少啊?”
“其实也没多少,”周末有些不好意思,“你知道的,我哥对我管得特别严,每个月零花钱都是定额的……现在手头也就一百来个。你要是用的话,我再凑一凑。”
“现在还用不上,真有需要我再找你。”
“那你……那位‘老公’呢?他有没有钱?”周末话锋一转,又绕了回去。
“大概……没有吧。”资姿想起他车都是借的。
“那赶紧离!实在不行嫁我哥算了,我哥有钱!!”
资姿一时语塞:“……”
“你听到没有?早离早好,冷静期能少一天是一天!”周末叮嘱道。
“行,我现在真的困得不行,先让我睡一觉,好不好?”
“你们昨天……一整晚都没睡觉??”
资姿再次沉默:“……”
周末总算答应暂时放过她,说等她睡醒再好好“算账”。
想到家中岌岌可危的境况,她躺在床上,只觉得心头沉甸甸的。
辗转反侧片刻,她终究还是坐起身。
与其独自胡思乱想,不如主动让点什么。
她拨通了大伯的电话。
大伯资鸿渐得知她回来,语气颇为意外,让她中午到老宅吃饭。
资姿答应了。
休息了会便前往平城花园2号,资家老宅。
佣人兰姐为资姿开了门。
伯父和伯母居然都在家。
伯父资鸿渐气质儒雅,两鬓已有些花白,比两年前显得苍老了些。
伯母刘美媛身着一袭墨绿色丝绒长裙,风采依旧。
堂弟资崇义也在,此时正窝在客厅沙发上看手机。
他瞥了资姿一眼,立刻转回头继续刷他的手机。
落座后,伯父开口道:“回来就好,怎么不提前说一声?也好派司机去接你。”
资姿笑了笑:“在外面独立惯了。”
伯母淡淡问道:“怎么突然回来了?毕业了吗?”
“毕业了,自然就回来了。”资姿笑了笑。
“那以后……还出去吗?”伯父试探着问。
资姿捕捉到伯父话中的意思。
她想起出国前,那些争执与冷战。
声音不自觉地放软道:“大伯,这次回来,就不走了。”
“从前那些人和事,都过去了,与我再无瓜葛。从今往后,我只想安安心心过日子,好好生活。”
她没有点破那个名字,但已然将重新开始的决心表达得清清楚楚。
伯父听完,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你能这样想,我就放心了。以前的事既已过去,就翻篇了。”
伯母闻言,欲言又止。
资姿想起资氏的事,有心想问一下。
只听伯父又开口道:“还是回家来住吧?家里总归方便些。”
伯母抬起头,目光看向伯父,似乎想说什么,却终究没有开口。
这时,资崇义在一旁嗤笑一声,在空旷的客厅里显得格外清晰。
伯父皱起眉头看向他。
“谢谢伯父,”资姿道,“但我还是想自已住。”
她顿了顿,“另外……我也想尽快找份工作。”
“嗯,先工作也好,这样,你先休息几天,我来安排。”
伯母在旁边冷笑一声:“工作?公司都快没了,上哪儿去工作?”
“资姿才刚回来,你说这些让什么?”伯父不悦道。
资姿心头一紧,下意识问道:“伯父,公司……是不是状况不太好?”
伯父微微皱眉:“还行,这些事你不用担心……”
“还行什么!马上就要破产了!”伯母打断道。
已经到了这么严重的地步了?
资姿心情沉重起来。
她过去仿佛活在茧中,眼中只容得下李洪炼一人,竟对这些变故毫无察觉。
“现在是你大伯准备找嘉晟谈投资,两边正拉扯条件呢。”
“要是谈不成,最后资不抵债,别说分红,可能连这老宅都保不住,我们一家都得搬回耒阳老家去了。”
伯母说着说着,脸色沉了下来。
资姿一怔,忽然想起在机场休息室偶然听到的对话。
那个穿着铁灰色衬衫、被称为“陆总”的男人。
那句冰冷傲慢的“人若贫穷,连尊严都是奢侈品”。
伯父面露不悦地看向伯母:“事情还没到那一步,何必早早说这些丧气话?公司未必没有翻身的机会。”
“我比谁都盼着你翻身!可你倒是翻一个给我看看呀?”伯母毫不退让地顶了回去。
伯父欲言又止,终究不愿与她争辩。
他转向资姿,语气缓和下来:“你回来得正好,今晚陆家老爷子办寿宴,你就随我们一通去吧?”
资姿勉强笑了笑,婉拒道:“伯父,我还是不去了吧?”
“既然已经放下过去,就更该去露个脸,结识些新朋友。”伯父温言劝道。
“别想太多,人要往前看。”
他鼓励道,眼中漾开温和的笑意,仿佛一切如常。
伯母脸上隐约透出几分不豫,接口道:“这会儿一时仓促,去哪找合适的新礼服?”
她叹口气,又道:“你从前留在家里那些衣裳,都还替你收在原来房间的衣橱里。
一会儿你自已去瞧瞧,若有还能上身的,暂且挑一件将就着穿吧。”
资姿轻声应了下来。
午饭后,资姿独自去园子里走了走。
老宅看着变化不大,但她还是察觉到,对比两年前显得颓败了些,花园疏于打理,透着几分萧条。
她缓步走到园角的秋千架旁,轻轻坐了上去。
秋千微微晃动,仿佛还能从风中捕捉到旧日的气息。
曾几何时,父亲沉稳而熟悉的脚步声、母亲温柔如春风的叮咛,充盈着这座园子的每一个角落。
这里封存着她年少时最明亮欢愉的时光,那是任何人都无法复刻的、只属于她的温暖宇宙。
想到资氏现在的状况,又念及父母的一些遗物仍留存在这宅中,她想向伯父开口,将它们一并带走。
刚走到门口,却冷不丁听到客厅里伯父伯母的交谈声,提到了她的名字,不由得停下脚步。
“……资姿突然回来,怕是也听到风声了。”伯母的声音从客厅里传来。
“唉,老爷子过世时还商量过拆分资产,但一直拖着没落实。”
伯父叹了口气,语气沉重,“现在集团一出事,所有关联方都被绑在了一起,谁也脱不了干系……”
资姿怔在原地,脑中嗡的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