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穿过摄政王府正院厢房的雕花窗棂,那窗棂是江南工匠手作的缠枝莲纹,每一片花瓣的弧度都打磨得温润如玉,阳光透过纹路的间隙,在床边的酸枝木小几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撒了一把揉碎的金箔。
小茶桌上搁着一只青花缠枝纹瓷碗,碗里盛着刚温好的汤药,浅棕色的药汁里浮着几粒未完全化开的药渣,在阳光里泛着淡淡的光泽,空气里弥漫着苦艾、当归与甘草混合的药香,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酸甜——那是水淼淼放在袖袋里的野山楂干,是上次从雾疣山回来时,特意在山脚下的农户家收的,据说用蜂蜜腌过,最能压得住药苦。
水淼淼端着瓷碗站在床边,指尖轻轻贴着碗壁试了试温度,又微微倾碗,让药汁在碗沿转了一圈,确认不烫了,才走到闫屿安身边。
他刚由太医换完肩膀的敷料,白色的纱布从左肩绕到后背,层层叠叠裹得严实,只露出一小截脖颈,皮肤因为刚经历过换药的牵拉,泛着淡淡的红。
他半靠在床头,身后垫着两层绣着云纹的软枕,脸色还是透着几分苍白,像上好的宣纸染了一层薄霜,左眼虽然比前几日能看清些东西,却依旧不能长时间视物,此刻正微微闭着,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连呼吸都比平时轻了些,带着几分刚经历病痛的虚弱。
“慢点喝,别烫着。”
水淼淼的声音放得极轻,像怕惊扰了什么,她一只手端着碗,另一只手拿着一方素色棉帕,指尖捏着帕角,随时准备擦去他嘴角可能溢出的药汁。
闫屿安听到她的声音,缓缓睁开眼,右眼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几分依赖的温和,他微微抬了抬下巴,顺从地含住碗沿,小口小口地喝着药。
苦涩的药味刚触到舌尖,他的眉头就下意识地蹙了起来,换作以前早就对着下人发火了。
可今天却安静地喝着,直到碗底见了底,才轻轻偏过头,乖乖含住水淼淼递来的一颗野山楂干。
那山楂干带着蜂蜜的甜润,酸甜的味道在舌尖散开,瞬间压下了药汁的苦涩,他含着山楂干,嘴角微微弯了弯,像个得到糖的孩子。
水淼淼放下空碗,指尖轻轻碰了碰他肩膀上包扎好的纱布,动作轻得像触碰易碎的瓷器:“还疼吗?刚才太医换药的时候,我看你肩膀都在抖。”
闫屿安摇了摇头,左手轻轻握住她的手——他的右手还不能用力,只能用没受伤的左手紧紧攥着她的指尖,她的手有些凉,大概是刚才端药时沾了碗壁的寒气,他下意识地用掌心裹住她的手,轻声说:“好多了,太医说纱布已经能松些了,再过几天就能不用包扎,到时候就能抱你了。”
话虽如此,水淼淼却能看到他眼底的疲惫——昨夜他又发了一次低热,从后半夜开始,额头就烫得吓人,她守在床边,用浸了凉水的帕子一遍遍敷他的额头,直到天快亮时,热度才慢慢退下去。
这一折腾,他耗了不少精神,连说话的声音都比平时轻了些,尾音里带着淡淡的沙哑。
看着他这副虚弱的模样,水淼淼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像春天里刚冒芽的藤蔓,一下子就缠紧了心房。
她想起在雾疣山的时候,闫屿安中了瘴气,浑身发冷,连意识都模糊了,是墨殇国师留下的清瘴丸救了他——当时她把药丸喂进他嘴里,不过半个时辰,他的脸色就缓和了,也能开口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