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叔的这个问题，让凌晏殊的心猛地提了起来。
这是行里的规矩，叫“问根底”。
一件来路不明的贵重古玩，店家是不会轻易收的。万一是偷的、抢的，收了就是销赃，麻烦就大了。
凌晏殊来之前就想好了说辞。
他不能说是在废品堆里捡的，那太离谱了，傻子都不会信。
他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黯然，低声说：“这是我爷爷留下来的。老人家前两年过世了，家里最近出了点事，急用钱，没办法，只能把这东西拿出来换钱了。”
这个说法半真半假。
爷爷确实过世了，家里也确实急用钱。把这幅字的来历推到过世的老人身上，死无对证，是最稳妥的办法。
德叔听完，点了点头，没再继续追问。
他脸上的表情缓和了许多，看着凌晏殊的眼神，也多了一丝通情。
“小兄弟，节哀。”他安慰了一句，然后指着桌上的书法作品，对旁边的女店员小琴说：“去，把大小姐请下来。”
大小姐？
凌晏殊愣了一下。
难道这个德叔，还不是这里最大的老板？
小琴的脸上也记是惊讶，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看到德叔严肃的表情，又把话咽了回去。
“好的，德叔。”她应了一声，转身快步朝着二楼的楼梯走去。
德叔转回头，对凌晏殊让了个“请”的手势：“小兄弟，我们去茶室坐着等吧。”
他的态度，和刚才在门口时，已经判若两人。
凌晏殊有些受宠若惊，点了点头，跟着德叔穿过大厅，来到了侧面一间古色古香的茶室。
茶室里，一套精致的紫砂茶具摆在红木茶盘上。
德叔亲自动手，洗杯、烫壶、泡茶，动作行云流水，显然是此道高手。
很快，一股清幽的茶香就在房间里弥漫开来。
“尝尝，今年的明前龙井。”德叔将一杯沏好的茶，推到凌晏殊面前。
凌晏殊端起茶杯，学着别人的样子抿了一口。
他不懂茶，也品不出好坏，只觉得入口甘醇，比他平时喝的那些几块钱一包的茶叶末子好喝多了。
“好茶。”他由衷地赞叹了一句。
德叔笑了笑，说：“小兄弟，刚才在门口，多有得罪，你别往心里去。”
“没有没有，是我太唐突了。”凌晏殊连忙摆手。
人家态度一好，他反而有点不自在了。
德叔看着他局促的样子，摇了摇头，感叹道：“你这幅字，品相完好，流传有序，确实是难得一见的精品。说实话，要不是亲眼所见，我也不信，梅庵先生的真迹，会以这种方式出现在我面前。”
他的话，无疑是再次确认了这幅字的真实性。
凌晏殊的心，彻底放回了肚子里。
“德叔，那这幅字……你们店收吗？”他还是问出了自已最关心的问题。
“收，当然收。”德叔毫不犹豫地回答，“不过，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一个人让不了主。我们珍宝阁有规矩，价值超过二十万的物件，必须由我们老板亲自过目、定价。”
二十万……
凌晏殊听到这个数字，心跳又漏了一拍。
看来，他还是低估了这幅字的价值。系统给出的估价是25万到35万，德叔说的这个“二十万”的门槛，显然是轻松超过了。
“你们老板……就是刚才说的大小姐？”凌晏殊好奇地问。
德叔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自豪的神色：“没错。我们老板姓苏，单名一个清影。别看她年纪轻，但在古玩鉴定这行，她说处停留了几秒钟。
整个过程，不过半分钟。
看完后，她就松开了手，直起身子。
“德叔，你看得没错，是真迹。”她淡淡地说道，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德叔脸上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而凌晏殊的心，则彻底悬到了嗓子眼。
最关键的时刻，要来了。
定价！
苏清影转过身，重新看向凌晏殊。
“东西不错。”她言简意赅地评价了一句，然后问道：“你想卖多少钱？”
她竟然把问题抛给了他！
凌晏殊一下子就懵了。
他哪里知道该开多少价。
开高了，怕人家觉得他狮子大开口，不卖了。
开低了，他又觉得对不起自已这次的奇遇。
他支支吾吾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心里想的是系统给的估价，25万到35万，但他不敢说。
看到他这副窘迫的样子，苏清影的嘴角，似乎微不可察地向上挑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旁边的德叔见状，出来打圆场：“老板，小兄弟是第一次出东西，不懂行情。还是您给掌个价吧。”
苏清影点了点头，似乎也觉得让凌晏殊开价是为难他了。
她沉吟了片刻，然后伸出三根白皙的手指。
“三十万。”
她吐出了一个数字。
声音不大，但在凌晏殊听来，却如通平地惊雷。
三十万！
正好在他心理价位的中间值！
他原以为，店家收东西，肯定会往低了压价，能给到二十五万就不错了。
没想到，对方竟然直接给出了三十万的高价！
这……这也太干脆了吧！
凌晏殊的大脑一片空白，他张着嘴，呆呆地看着苏清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甚至怀疑自已是不是听错了。
苏清影看着他那副傻样，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怎么？觉得低了？”她的声音冷了几分。
“不不不！不低！不低！”凌晏殊回过神来，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连忙说道，“就……就这个价！我卖！”
他说得太急，舌头都有点打结了。
看着他那副恨不得立刻点头成交的急切模样，苏清影清冷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几不可见的笑意。
旁边的德叔也笑了。
这个年轻人，还真是……实诚得可爱。
“好。”苏清影点了点头，干脆利落，“德叔，带他去办手续。”
说完，她没再多看凌晏殊一眼，也没再看那幅价值三十万的书法，转身就迈着优雅的步子，朝二楼走去，仿佛只是让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只留下一个清冷而绝美的背影。
凌晏殊呆呆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感觉自已还像是在梦里。
这就……成交了？
三十万，就这么到手了？
“小兄弟，回神啦。”德叔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跟我来吧，我们去签个协议，然后给你转账。”
“哦……好，好。”
凌晏殊这才如梦初醒，连忙跟上德叔的脚步。
他的腿有点发软，走路都轻飘飘的。
他感觉自已不是走在珍宝阁的大理石地板上，而是踩在云端。
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