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都市小说 > 剑起落凡尘 > 第9章 镇海王来,先买茶

镇海王来,先买茶
午时,晴。
听雨茶馆门外排起长队——不是买茶,是看神。镇海王驾临云州,没走官道,没乘王驾,一人一骑,青衣小帽,手执折扇,像个l面商贾,先来茶馆买茶。队伍最前,是个挑柴老翁,颤巍巍递上三文钱:
“雨前龙井,二两。”苏玄收了钱,指节轻叩桌面,水线如剑,一滴不漏。
老翁捧着茶,却不敢走,缩到角落,偷瞄坐在柜台对面的青衣中年人——那人面容儒雅,鬓若刀裁,折扇轻摇,扇面只画一条黑龙,龙身无鳞,唯有一双金瞳,像活物。镇海王,楚玄昭。大楚皇朝七位异姓王之一,金丹大圆记,半步元婴,掌镇海军三十万,权倾东南。他此刻,正用指尖轻敲柜台,声音温和:
“掌柜的,可有更苦的茶?”苏玄抬眼,眸色澄澈:“有,冥狱茶,三千年一摘,苦到忘川。”镇海王笑:“价?”“一文不要,只借王上一物。”
“何物?”“项上人头。”
茶馆刹那死寂。
镇海王不怒,反而展扇,黑龙金瞳亮起,一股浩瀚威压,如海潮拍岸,悄然四溢。角落老翁扑通跪地,茶馆外看热闹的百姓,成片弯腰,膝盖砸碎青石板。唯苏玄、阿蛮、黄狗,仍站得笔直。
阿蛮掌心有汗,却一步不退,雷纹木剑横在膝,像护崽的小母豹。
黄狗尾巴下垂,龇牙低吼,狗眼映出黑龙扇影,露出本能惊惧。镇海王合拢折扇,轻敲掌心,叹道:
“本王久镇东海,斩妖无数,头颅早被海风吹得发咸,恐怕配不上先生的好茶。”苏玄微笑:“无妨,苦茶配咸头,正好。”
镇海王抬眼,眸中金芒一闪,空气“嗤啦”裂开蛛网纹,像无形巨手撕向苏玄。苏玄指尖微抬,茶壶嘴喷出一缕白雾,雾凝剑形,轻描淡写一划。
撕天巨力,被白雾剑形从中剖开,化作两股微风,吹得柜台账本“哗哗”翻页,却未损一桌一椅。第一次交锋,无声无息,已分高下。镇海王眼底终于多了一丝凝重,缓缓起身,拱手:
“本王此次来,不为厮杀,只为讨个公道。”“公道?”苏玄挑眉。“三日前,你毁我飞舟,杀我三位金丹,更拆我王庙,碎我金身。”镇海王声音平静,却字字如铁,“本王要个说法。”
苏玄斟茶,推杯到他面前,茶水碧绿,却倒映一条破碎黑龙:
“说法简单——他们该死。”镇海王凝视茶面,沉默三息,忽而笑出声,笑声朗朗,震得屋梁灰尘簌簌:
“好一个该死!”“既如此,本王也按江湖规矩,向掌柜的——”“买命!”
买命,不是出价,是出价买“自已的命”。镇海王袖袍一抖,一枚鎏金令牌落在柜台,正面雕“镇海”,背面却刻着血纹“魂”字。
“镇海魂令”,可调动镇海军三十万,更可开启镇海关宝库,价值——半个云州。“买我这条命,”镇海王淡淡道,“价已足够,掌柜的接不接?”
茶馆外,百姓哗然。以半州之财,换一人不动手,这是天价,也是羞辱——羞辱苏玄,若贪财,便不配剑帝;若拒财,便得亲手斩王,与朝廷彻底对立。苏玄两指拈起令牌,随手一抛,丢给阿蛮。“你的学费。”阿蛮手忙脚乱抱住,差点被令牌重量压弯腰,小脸涨红。
镇海王眸色微沉:“掌柜的,这是何意?”苏玄抬手,指向茶馆门口那面破旧幡旗——幡上写着:“听雨茶馆,童叟无欺,一文不多,一文不少。”“王上要买命,可以,”
苏玄微笑,“但本店小本经营,不收银钱,只收‘故事’。”“何故事?”“你欠凡人的故事。”
十年前,东海潮灾,镇海王为斩妖簇,决堤引水,淹三郡七十二村,活人祭潮,死者二十万。二十万冤魂,无碑无坟,只在每年中元,于海畔哭夜。苏玄要镇海王,交出这段记忆,让成茶,请全城百姓喝。镇海王面色终于变了,黑龙扇“啪”地合拢,金瞳怒睁,龙吟震天。
“苏玄,你莫要欺人太甚!”
苏玄屈指,轻弹茶盏。“叮——”盏壁裂开,茶水化作一幕水镜,镜中洪水滔天,村舍飘摇,婴儿哭声撕裂雨夜——正是当年潮灾真相。
茶馆外,百姓抬头,呆望水镜,渐渐,有人跪地大哭,有人怒目握拳。镇海王袖中双手微颤,黑龙扇金瞳流血,一滴、两滴……砸在地板,化作金色火焰。“本王,镇守东海十年,斩妖百万,保大楚半壁——”“功,可抵过?”
苏玄声音平静,却压过龙吟:“功是功,过是过。”“今日,你不讲故事,我便拆你骨,剥你魂,让二十万冤魂,自已讲。”
空气凝固,杀机如冰。镇海王忽然大笑,笑声带着癫狂:
“好,本王讲!”他抬手,一掌拍在自已天灵!“噗——”头骨裂开,一缕金血飞出,落入茶盏,茶水瞬间化作暗金。镇海王面色惨白,却笑意不减:
“故事,在此茶。”“请君共品!”他举杯,一饮而尽,金血自唇角溢出,如蛇游走。茶馆外,百姓静默。苏玄端起另一杯茶,递向阿蛮。阿蛮双手捧过,一口喝下,小脸瞬间涨红,瞳孔倒映洪水、哭嚎、浮尸……她“哇”地弯腰,吐出一口黑水,水中,有细小金色人脸,挣扎、扭曲,最终消散。黄狗冲上去,一口叼住最后一张人脸,嚼碎,狗眼竟多出一丝悲悯。
镇海王七窍渗金血,却仍站得笔直,黑龙扇指向苏玄:“茶已喝,债可清?”苏玄放下空杯,声音淡漠:“清了。”
镇海王转身,一步迈出,已至长街尽头,背影挺拔,却莫名佝偻。他忽然回头,露出一个血染的笑:“苏玄,你赢了今日,却输了明日。”
“镇海关,三十万军,已至云州外三百里。”“本王买命不成,便买你——”“记城陪葬!”
镇海王离去,长街仍寂。茶馆外,百姓望向苏玄,目光复杂——有敬,有畏,也有……祈求。
苏玄抬手,指尖浮现一缕金血,血凝为剑,长三寸。
“阿蛮。”“在!”
“第三剑,想好学什么了吗?”阿蛮抱紧雷纹剑,声音稚嫩,却透铁锈味:“学守城。”“守谁?”
“守让我擦桌子、给我茶喝、抱狗睡觉的人。”
苏玄大笑,指尖金血小剑,没入她眉心。“好,那便教你——”“弑神之前,先守人。”
夜,茶馆后院。飞舟狗屋,黄狗肚皮朝天,鼾声如雷。阿蛮盘膝,金血小剑在心海化作城门,城门上,刻“听雨”二字。苏玄独立井台,望月。
陆青鸾提酒而来,递杯:“镇海王最后那句,是真的?”苏玄饮尽,嗤笑:“半真半假。”
“假的是?”
“三十万军,不止三百里,已至五十里。”
“真的是?”
“记城陪葬——”“他们真让得出来。”
陆青鸾沉默,半晌,轻声道:“凡人何辜。”
苏玄放下杯,眸中月影碎成剑光:“所以,我要先下手。”
“明夜,月蚀,弑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