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雾
灰雾贴在窗外玻璃上，城市的光被削弱成一团团孤岛。咖啡馆二楼的小会议室里，气氛比空气还沉。
桌面上，叶书行刚刚掩住自已那台还在嗡鸣的笔记本。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声音压得很低：“那几条账号活跃记录太蹊跷了，像是有人刻意混淆视线。我还在追，但对方技术很强，不排除有黑产背景。”
话音刚落，手机振动突兀打破寂静——白鹭脸色变了。屏幕上是一条彩信：一张偷拍的照片，清晰拍到她今早在地铁口和陈澄说话的背影，连身后车站的广告牌都能辨识。照片下方只写了两个字：闭嘴。
白鹭短促地倒吸一口气，把手机递过去。项明川眉头微蹙，他没有说话，只是摄影家般细致地打量着那张照片，忽然道：“今早你是怎么出门的？”
“沿东门到五号线，和平常一样。只是……今天走得有点急。”白鹭强压住语调的颤动。
陈澄伸头看了眼：“对手知道我们在查他？”声音被压低，眼神却比平常更锋利。
周逸飞脱口而出：“现在你们都不能单独行动，接下来每一步都得小心。”
赵念之一直揣着胳膊站在窗边，这时冷笑道：“看来有人坐不住了。啧，有意思，这家伙比我们想象得还张狂。”
屋内的人陷入一种被预谋包围的不安。项明川缓缓把手机递还，语气依然克制，却透出一丝钢铁般的坚决：“我们不会被吓倒，也不能让人觉得我们怕威胁。”
白鹭咬了咬唇，没说话。
短暂的沉默后，项明川把话题拉回了行动。他低声道：“今晚大家暂时分组。白鹭、陈澄和我一起调查受害者朋友圈最新爆料，赵念之去联系警方的老通事，确认案发那天监控缺失点有无新发现。周逸飞坐镇小组通讯，一发现异动立刻反馈。”
他不等众人回应，起身把会议室的百叶窗拉紧。雾气更重，街道仿佛只剩车灯在无声流淌。
白鹭捏紧手机，跟陈澄一道悄无声息离开，和项明川汇合往地铁站方向走。三人并肩时，陈澄忽然轻声说：“其实，那照片传递的不只是威胁。他们想让我们自乱阵脚。”
“所以必须冷静。”项明川语气没有温度，“雾越浓的时侯，线索越容易被隐藏。我们既然选择了查下去，就要让好准备面对一切。”
地铁口人流像无边的湍水，每个人都捂着口罩，没人注意他们。白鹭靠近项明川，低声说：“你觉得，是不是有人里应外合？”
“若真如此，我们今晚会收到不止一份警告。”项明川顿了顿，注视四周，“小心跟拍，陈澄，开定位，随时给赵念之发位置。”
陈澄点头，神情专注地盯着手机屏幕。
另一头，赵念之站在霁城市公安大楼侧门。他旧识黄副队带着明显的疲惫。“你们民间小组，摊上的是条烫手山芋。上头有人施压，不鼓励我们配合。”黄副队轻叹。
赵念之笑意未褪：“黄哥，说点实际的。案发小区那晚你们新调的楼道监控有无收获？”
黄副队迟疑了一秒，眼神飘向远处街角的摄像头：“有。但被人调包了三段录像。时间卡得精准。”
“有技术专精的黑手，施工队和物业都查过了吗？”
“查了，一无所获。”
赵念之摸了摸下巴，心头划过一丝冷意：“我后天给你发报告，但前提你得给我侦查卷宗里遗漏的那份验尸附录。”
“行。这算私下帮忙——可你们最好收敛点，别把自已弄进局子。”黄副队苦涩一笑。
赵念之咧嘴一笑：“我怕我的手套脏了，不怕别的。”
夜色渐沉，白鹭、项明川和陈澄顺利查访到受害者生前最后一晚见过的好友。对方极其戒备，陈澄以心理学硕士的身份缓缓破局：“我们只是关心小凡。你是唯一一个那晚和她微信聊到凌晨的。”
女孩低头咬着指甲，沉默许久，忽然轻声道：“小凡说她要见一个‘沾染雾气的人’。她很害怕，说有人一直跟踪她……”
“沾染雾气的人？”项明川迅速捕捉到关键词，“是指什么，有地址吗？”
“她没明说。只是发了张东区旧商场废墟的夜景照片，配文是‘入口处的雾很重’。”
白鹭记录下来，面色凝重。陈澄关门之前补上一句：“今晚尽量别一个人出门，我们会保护你。”
重返街头，三人沉默着快步前行。夜雾深重，路边探头红灯一闪而过，仿佛城市本身都在冷眼旁观。
等回到团队临时驻地，周逸飞正全神贯注调阅案件线索。
“情况不太妙。”他头也不抬，语速快了几分，“今天警方内部有人放出口风：我们如果不‘收敛点’，可能有官方调查。”
“预料之中。”项明川声音冰凉，捏起桌上那张打印照片，“雾还没散，反而更浓了。”
赵念之推门进来，终于带回一丝罕见的轻松气息：“楼道监控调包，不光是单纯黑客。估计有人协助，不然短时间内撤换这么多视频不可能无声无息。”
“与警方的合作，”项明川缓缓道，“也许要变成隐秘的博弈。”
白鹭抬起头，眸中闪过一抹锋锐：“越是这样，外界压力才说明我们真的找对了路。”
陈澄轻声补充：“‘沾染雾气的人’或许和那个新版社交黑号有关。要不要提前布控东区废墟现场？”
项明川点头。他环视所有人，目光一一停留在众人脸上：“明天一早，东区废墟实地排查。今晚，所有人一起睡在这里。”
室外雾气浓得像密闭的玻璃罩。会议桌上的水杯泛出幽白色光晕。
一阵手机震动划破夜的安静。白鹭沉默着点开新短信。短短一句话跳出来：“你们的好奇会害死人。”
气氛骤然收紧，仿佛每个人都能闻到雾中渗入的威胁与愤怒。项明川用力合上笔记本，语调低却坚定：“明天，不仅为了案子，更是为了我们自已。真相，总要有人去面对。”
夜色之下，迷雾像堡垒一样无形包裹着这座城市。但桌上的光依旧温暖，仿佛他们所有人的决心与连接，能够在黑暗之中，一点点穿透迷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