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骨汤在砂锅里“咕嘟”冒泡时，林辰正踮着脚够橱柜上的碗。浅蓝色家居服的袖子滑下来，露出一小截白皙的胳膊，指尖刚碰到碗沿，就被身后伸来的手轻轻按住。
“我来吧。”苏晓接过碗，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的手腕，像羽毛扫过似的，“你够不着，小心摔了。”
林辰缩回手，指尖还残留着碗沿的微凉。他看着苏晓轻松地把碗碟摆到桌上，忽然想起自已以前能单手举起饮水机的水桶，现在却连个碗都够不着。这种落差让他有点沮丧，可低头看到自已现在这双肉乎乎的小手——指甲盖圆圆的，透着粉，握拳时像只攥紧的小奶猫——又觉得荒谬得想笑。
“发什么呆？”苏晓把一碗盛好的汤推到他面前，上面漂着块炖得酥烂的排骨，“快吃，凉了就腻了。”
林辰拿起勺子，刚舀起一勺汤，就被烫得吐了吐舌头，舌尖红了一小块。
“慢点喝。”苏晓见状，忍不住笑了，伸手替他把汤吹凉了些，“跟个小馋猫似的。”
她的指尖离他的脸很近，带着点淡淡的栀子花香。林辰的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脸颊却不受控制地发烫。他以前总觉得苏晓是“冰块脸”，除了让题就是背书，哪见过她这样笑？眼睛弯成月牙，嘴角还有两个浅浅的梨涡，温柔得让他有点发懵。
“你……你笑什么？”他结结巴巴地问，勺子在碗里搅来搅去。
“觉得你挺可爱的。”苏晓说得坦然，还顺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掌心温温的，“头发软软的，像我家以前养的那只布偶猫。”
林辰的头发本来就有点乱，被她这么一揉，更像个炸开的毛球。他张了张嘴想反驳——他一个一米八的壮汉，怎么能用“可爱”形容？可对上苏晓亮晶晶的眼睛，话到嘴边又变成了小声嘟囔：“我才不是猫……”
“嗯，不是猫。”苏晓憋着笑，给他夹了块排骨，“是辰辰。”
她的语气里带着点哄小孩的温柔，林辰却没觉得被冒犯，反而心里有点异样的感觉，像被温水泡过似的，软软的。他低头啃着排骨，忽然发现苏晓看他的眼神很不一样——不是看陌生人的好奇，也不是看通学的平淡，而是带着点……喜欢？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按了下去。苏晓肯定是觉得他现在这副样子像个小孩，才会这么说。毕竟她上次看隔壁班那个总扎双马尾的女生时，也是这副“觉得可爱”的表情。
晚饭后，苏晓拿出针线盒：“校服裤太长了，我帮你改短点吧，总拖着也不方便。”
林辰抱着膝盖坐在沙发上，看着她低头穿线的样子。台灯的光落在她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手指灵活地穿针引线，动作熟练得不像个只会让题的班长。
“你还会让这个？”他忍不住问。
“以前我妈教的。”苏晓笑着扬了扬手里的裤子，“你这校服裤腿磨得都起毛了，林辰平时是不是总拖着地走？”
提到“林辰”，林辰的耳朵动了动：“他……他走路就这样。”
“看着大大咧咧的，其实挺马虎的。”苏晓一边缝裤子，一边随口说，“上次交作业，他把数学卷子当成英语交上来了，被老师点名批评，脸都红透了，可爱得很。”
林辰的脸“腾”地一下热了。他才不觉得那时侯可爱！明明是尴尬得想钻地缝！可听苏晓用那种带着笑意的语气说出来，他竟然没那么生气了，反而有点想笑。
改好裤子，苏晓又翻出个发圈，是粉色的，上面有个小小的兔子挂件：“你头发太长了，扎起来吧，不然写作业总挡眼睛。”
林辰僵硬地坐在那里，任由苏晓给他扎头发。她的手指穿过发丝，动作很轻，偶尔碰到他的后颈，会让他忍不住缩一下脖子。
“别动呀。”苏晓的声音带着点笑意，“再动就扎成鸡毛掸子了。”
林辰乖乖不动了，耳朵却竖得高高的，能听到她的呼吸声，还有发圈“咔哒”扣上的轻响。
“好了。”苏晓拿起镜子给他看，“挺好看的。”
镜子里的女生扎着个歪歪扭扭的马尾，兔子发圈歪在一边，显得有点傻气，可那双眼睛亮晶晶的，透着点不自在，竟然真的……有点可爱？
林辰猛地转过头，不想再看。
苏晓却像是被戳中了萌点，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真的很可爱啊，辰辰。”
她的指尖软软的，带着点凉意。林辰被捏得愣在原地，脑子里一片空白，等反应过来时，脸颊已经红得能滴出血了。
“你……你别捏我脸！”他气鼓鼓地拍开她的手，声音带着点奶凶，像只炸毛的小猫。
“好好好，不捏。”苏晓笑得更厉害了，眼睛弯得像月牙，“去写作业吧，小脾气还挺大。”
林辰抱着作业本逃也似的躲到书桌前，心脏跳得像要炸开。他摸了摸自已发烫的脸颊，又摸了摸头上的兔子发圈，忽然觉得苏晓好像……真的很喜欢“可爱”的东西。
而他现在这副样子，刚好戳中了她的点。
这个认知让他有点慌乱，又有点说不清楚的……窃喜？
深夜，林辰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他摸了摸头上的兔子发圈，又想起苏晓捏他脸颊时的触感，还有那句“真的很可爱”。
他忽然有点庆幸自已变成了这副样子。如果还是原来那个一米八的林辰，苏晓肯定不会捏他的脸，不会给他扎头发，更不会用那种温柔的语气说他“可爱”。
可这个念头刚过，他又想起了爸妈焦急的脸，想起了胖子在电话里说的“你爸妈快哭了”。
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
可爱有什么用？再可爱，也变不回林辰了。
他把脸埋进枕头里，兔子发圈硌着后脑勺，有点痒。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照进来，照亮了书桌上苏晓给他改好的校服裤，裤脚整整齐齐的，还缝了个小小的兔子图案。
林辰盯着那个兔子图案，忽然觉得，也许变成“辰辰”的日子，也不是那么难熬。
至少，有人会觉得“辰辰”很可爱。
而他不知道的是，客厅里的苏晓正对着手机屏幕发呆。屏幕上是她刚偷拍的照片——林辰扎着歪马尾，趴在桌上写作业，侧脸的绒毛在灯光下看得清清楚楚，像只睡着的小兽。
她手指在屏幕上顿了顿，点了“设为壁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