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太安看着他,沉默片刻:
“这个我说了不算。”
“没关系,只劳烦你将我的意思转达给上头,就说作为交换,只要能留我女儿性命,左承嗣会让天子如愿的。”
“好。”
顾太安点了点头。
他对左仪这姑娘其实没什么意见。
虽然后者的性格是张扬跋扈了些,但终究是个讲理的。
想当初,在苏三娘被左承嗣藏起来之后,不明情况的她第一反应不是推卸责任,而是主动站出来,不分昼夜的带人巡城搜查。
这些,顾太安都是看在眼里的。
倘若换个其他官二代,说不定就是面上跟你和和气气的,实则在背后给你使绊子,那才是真的恶心人。
况且,左承嗣这番话中的爱女心切他也能听出来。
他没必要去断了这么一位老父亲的念想。
大家和则两利,各取所需。
“既如此,那我们便走吧。”
左承嗣别过头去,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生怕再晚一会儿,自己就舍不得离开自己这个宝贝闺女了。
顾太安不再迟疑,一个响指,机关鸟重新升空。
而自己则带着唐棠等人,继续朝着城门走去。
“顾千户,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身后的左仪冲破了左右的阻拦,『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声嘶力竭的哭喊道:
“我不该对你大喊大叫,不该瞧不起你,不该仗势欺人。
“总之,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给你赔礼道歉,你想怎么罚我都可以。
“我只求你,只求你放了我爹,我可以为你当牛做马,啊?
“求你了,求你了”
左仪的脑袋不断磕在地上,声音凄惨的想要求情。
但顾太安只是回头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沉默的摇了摇头。
就像他之前曾说的那样。
这不是他能决定的事情。
左仪步步跪地爬前,却始终追赶不上顾太安等人的脚步。
眼瞧着自己的父亲离自己越来越远,身陷绝望的左仪只好用尽最后的力气,带着无比的愤怒与激动,吼道:
“顾太安!”
“今日杀父之仇,来日我左仪必报!”
“我一定会杀了你的!”
顾太安闻声,停下了脚步。
被他搀扶在怀中的唐棠轻声道:
“冷静些。”
她知晓顾太安的性子。
斩草除根。
但倘若今日真的在此杀掉左仪,且不说会不会顺带激起身后这些军卒们的哗变。
单是左承嗣疯掉,回京拒审就已经够他们喝一壶的了。
行百里者半九十。
这眼瞧着都已经走了九十九步了,实在没必要倒在这最后一步。
大家都是成年了,该知道轻重。
顾太安回过头来,看着这位早已歇斯底里的姑娘,认真的说道:
“你爹舍命也要保你,那我就送给你最后一句忠告。
“政治场上,从来没有什么赔礼道歉,只有你死我活的斗争!”
他转身离开,直到初升的晨曦将他的身影缓缓拉长。
顾太安就行走在太阳之下,背对着她高举起手,喊道:
“我就在这里,随时等你来杀!”
这一刻,一道修长的紫色身影至死都烙印在了左仪的脑海之中。
凉州的消息很快便传回到了凤都。
当许公公接到信的那一刻,他毫不犹豫的从那司礼监的大位上站了起来,一路疾步的朝着养心殿而去。
“老奴许清风,求见主子!”
尚在殿外,许公公就已经开始行起了跪拜大礼。
直到殿前侍女走了出来,施礼万福:
“天子有请。”
许公公站起身来,确保自己仪态形象无误后,这才半佝偻着身子走了进去。
养心殿内,金碧辉煌,云烟袅袅。
昭世女帝侧卧在塌上,略显宽松的黑金锦袍看起来十分舒适,手中捧起的书卷翻页,时不时的捻起面前冰块上的一枚鲜果塞入口中。
“主子,凉州来消息了。”
许公公跪在昭世女帝身前,低眉顺眼的轻声开口。
“哦?”
昭世女帝声音听不出喜怒,眸光依旧汇聚在面前的书卷上,不紧不慢的问道:
“情况如何?”
“顾太安那小子不负众望,当众拿住了左承嗣包庇天下楼的证据,坐实了凉州将军府与逆贼相勾结的事实。
“现在,人已经在押解回京的路上了。”
“是吗?”
昭世女帝笑了笑:
“他倒真不负朕之所望啊。”
许清风附和一笑:
“老奴斗胆,主子可要进行下一步计划?”
“左承嗣”
昭世女帝念叨着这个名字,似是惋惜的叹道:
“是个有才干的,镇守凉州这么多年从没出过什么岔子,此番倒是可惜了。”
许公公呵呵笑道:
“再有才干,不忠于主子,也是该死的。”
昭世女帝不置可否。
如此国士,若非情非得已,她也不想亮刀的
奈何,就像许公公刚才说的那样。
没有哪位君王会容许臣子的忠心不是完全向着自己的,哪怕他再有才干!
为臣者,首先得是忠。
其次方是德与才。
遥想如今,昭世一朝已有三年,可朝堂上站着的,还尽都是些『樊党』、『曹党』
她这位天子,手中除了锦衣卫这把刀之外,处处被掣肘。
这让素有野心的女帝十分不满。
什么三大辅臣?
她要政由己出!
为此,她不惜潜龙在渊,蛰伏于幕后整整三年!
要的就是一鸣惊人。
哪怕这次掀起的浪涛会因此卷进去不少鱼儿。
没关系。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无论是水与火,谁会去在乎鱼的死亡?
终不过是指尖流逝的沙罢了
昭世女帝放下了书卷,懒洋洋的打着哈欠:
“朕乏了,你且去吧。”
许公公神色动容,瞬间会意:
“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