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凤没动,坚持把勺子往前递了半寸。
她目标很明确,只要他肯喝粥,这点冷场算什么,她不在乎先低头打破僵局。
烛火跳动。
席铮只觉耳根发烫,局促挪了挪腿,生怕被她看穿。
其实,他怼完那句就后悔了。
凭他嘴上说得硬气,实际他心里清楚,就眼下这副光景,少不得得再躺个把月。
躺就躺了,在外头他无所谓。
偏偏,他在她家。
道上那些亡命徒,找人的要债的,随时可能杀来,他多待一天,就是拖累她一日。
他当然不愿意。
席铮挣扎着尝试动动手臂,哪知竟没有半点力气,就跟脖子以下成了别人的似的。
要是瘫痪了,还不如让他去死。
烦躁,愧疚,无力改变,重重情绪叠加,强烈的负罪感将他包裹。
席铮丧气一抬手,不偏不倚,正挑落俞凤手腕,她没防备,连勺带碗被一把掀翻。
啪嚓。
碗碎成几片,小米粥溅出来,米油蹦到脸上,像极了无声的指责。
火苗“嗖”地猛蹿几寸。
俞凤一个趔趄。
唬得她接连眨眼,半张着嘴,怔怔出神。
席铮一愣,随即慌了。
他想伸手扶她,不料胳膊刚抬起,胸口撕裂地疼,纱布底下那块暗红立马洇开一片鲜红,他没忍住,低哼一声。
这一声,叫醒了怔愣的俞凤。
烛火那么暗。
她却一眼察觉他伤口变化,转头奔去堂屋的桌上拿纱布。
这是她家,不点蜡烛也能轻松辨出方位,闭着眼来回都可以。
可等她刚转身,就见席铮直直摔出床沿,半个身子软软栽倒地上。
“你到底想干嘛!”俞凤吼他。
简直无情无耻无理取闹。
她声里憋着一团火,又急又气,攥着纱布险些扔他脸上。
“”
席铮艰难抬头,看她一眼,别扭又在作祟,那句“想再盛一碗”卡壳说不出口。
就这一眼的犹豫。
俞凤后知后觉,极为平常自然问出一句足够让席铮社死的话,“又想撒尿了?”
席铮:“?”
偏她还补了一句给自己,听起来更像吐槽,“没喝水哪来那么多尿”
太尴尬了。
席铮挣扎着想往黑暗里缩,可他浑身虚弱无力,脚下完全使不上劲。
起不来,躲不开。除了装死,好像只剩任她摆布的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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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凤已经快步过来,毫不避讳捞起他胳膊,往自己肩上一架,那么瘦弱的小肩膀,硬是生生将他撑起。
然后,她麻利得如同新兵连的女兵,给他放好痰盂。
“你去哪儿?”席铮喊住走开的她。
俞凤回头,眉头一挑,“不用避嫌了?”
“老子我不想撒尿。”席铮后几个字说得囫囵,就怕她听清。
他一个硬茬,却有种被逼上绝路的羞耻。
“还想拉个大的?”
俞凤学会了举一反三,一本正经问。
“”
席铮结结实实狠噎一回。
这丫头真百无禁忌,从前怎么没发现。
梗着脖子是张皮,谁敢想那傲娇皮囊下,竟然还藏着一个小狐狸。
他差点背过气,郁闷闭了眼,挤出带点沙哑颤音的气声。
“能不了聊点别的。”
他可太羞耻了。
“能不能”都嘴瓢说成“能不了”。
可是,连席铮自己都没觉察,他这句话里,有一丝纵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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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他走神,俞凤早拿来扫帚,扫净碎瓷片,然后重新盛了一碗小米粥。
这回,席铮没再抗拒。
勺子还没挨到嘴边,他就先乖乖张开嘴。
她喂一勺,他咽一口。
全程没有半句多余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