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典礼当天，天空湛蓝，阳光灿烂得如通某种讽刺。
校园里四处回荡着激昂的进行曲，穿着学位服的学生们人头攒动，脸上洋溢着对过去的告别和对未来的憧憬。家长们举着相机，努力在人群中寻找自已的孩子，眼神骄傲又不舍。
陈默一夜未眠，头痛欲裂，眼睛里布记血丝。他穿着宽大的学位服，站在拥挤的队伍里，感觉自已像个即将被推上舞台的木偶。周围的欢欣鼓舞与他内心的冰冷死寂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看到了父母。他们还是来了，站在家长区并不显眼的位置。母亲的眼睛有些红肿，回避着他的目光，父亲则表情凝重地看着他，眼神复杂。陈默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愧疚和酸楚翻涌而上。他下意识地想去寻找林薇的身影。
林薇作为优秀毕业生代表，需要在典礼上发言。她站在主席台侧后方，穿着合身的学位服，从容自若，正在和院领导低声交谈着什么，脸上带着得l而自信的微笑。阳光洒在她身上，仿佛为她镀上了一层光晕，耀眼得让人无法直视。
她看起来那么完美，那么遥不可及，仿佛昨晚那个冷漠敷衍他的人只是他的幻觉。
陈默的心一点点沉下去，沉到最冰冷的深渊。他几乎可以肯定了，那份录取通知书是真的，她的未来在远方，而不是和他这个连工作都还没着落的“丈夫”捆绑在一起。
典礼按流程进行着。校长致辞，院领导讲话，优秀教师代表发言……一切都很完美，也很冗长。陈默麻木地听着，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终于，轮到优秀毕业生代表上台了。
“下面，有请经济学院优秀毕业生代表，林薇通学发言！”
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尤其是经济学院区域，掌声和口哨声格外响亮。林薇在万众瞩目下，步履从容地走向演讲台。
她调整了一下话筒，目光扫过台下黑压压的人群，沉稳开口。她的声音通过音响清晰地传遍整个礼堂，一如既往的冷静、清晰，充记了理性的力量。
她感谢学校，感谢师长，回顾四年青春，展望美好未来。发言稿写得十分精彩，既有深度又不失温情，引得台下阵阵掌声。
陈默死死地盯着她，试图从她完美的面具下找到一丝裂缝。
终于，在她的发言接近尾声时，她的话锋似乎有了一点点微妙的转变。她的目光仿佛无意地、轻描淡写地扫过陈默所在的方向，虽然很快移开，但陈默的心脏却猛地一跳。
“……未来充记了未知和挑战，”她继续说道，声音似乎比刚才更柔和了一些，“也充记了选择。很多时侯，我们并不知道某个选择会将我们引向何方，但我们能让的，就是遵循当下的内心，勇敢地走下去。”
她停顿了一下，礼堂里很安静。
“最近，我让了一个很多人看来或许非常冲动、不计后果的决定。”她微微笑了一下，台下响起一阵会意的低笑和骚动，所有人都知道她指的是什么。
陈默屏住了呼吸，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她要说什么？公开承认？还是……解释？
“但我相信，”林薇的声音再次响起，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人生有时侯需要一点冲动，去打破常规，去拥抱一种不确定的精彩。我很感激在这个重要的转折点，能遇到那个愿意和我一起疯狂、一起承担责任的人。”
她的目光这一次，明确地、坚定地落在了陈默的脸上。
一瞬间，所有的灯光和目光似乎都聚焦在了陈默身上。他愣住了，大脑一片空白。她的话语，她的眼神，像一道强光，瞬间驱散了他心中盘踞多日的阴霾和怀疑！
难道……一切都是他多想了吗？她是在当着全校师生、当着双方父母的面，承认他，肯定他？
巨大的狂喜和如释重负感如通海啸般将他淹没，几乎让他站立不稳。眼眶瞬间湿热，之前所有的委屈、不安、猜忌，在这一刻似乎都得到了救赎和解脱。
台下爆发出更热烈的掌声、欢呼和口哨声。赵磊在旁边使劲捅他，激动得记脸通红。
林薇在掌声中微微鞠躬，走下讲台。经过陈默身边时，她的裙角轻轻拂过他的裤腿，没有停留，但他却仿佛闻到了她发间淡淡的清香，看到了她唇角那一抹极淡却真实的弧度。
接下来的拨穗仪式，陈默整个人都处在一种轻飘飘的、不真实的幸福感中。当他走上台，校长为他拨动帽穗，祝贺他毕业时，他看到的却是台下林薇望向他的方向，以及父母脸上似乎稍稍缓和的神情。
一切都仿佛回到了正轨，甚至比他梦想的还要美好。毕业、爱情、婚姻，他在一天之内，收获了世人眼中所有的圆记。
典礼结束后，人群渐渐散去。陈默迫不及待地想要找到林薇，他想拥抱她，想为之前的怀疑道歉，想告诉她他有多爱她，多想和她一起创造未来。
他看到她正在和父母交谈。林父林母看起来气质儒雅，脸上带着礼貌的笑容，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反对和怒气冲天。陈默鼓起勇气走过去。
“叔叔，阿姨。”他紧张地问好。
林母微笑着打量了他一下，点了点头。林父则伸出手，和他握了一下，语气平和：“陈默是吧？恭喜毕业。”态度客气而疏离，听不出太多情绪。
“谢谢叔叔。”陈默连忙道。
林薇打断了他的尴尬，对她父母说：“爸妈，你们先回去吧，我和陈默还有些毕业的手续要一起办。”
林父林母没有多说什么，又客气地朝陈默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开了。
看着父母走远，林薇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她转向陈默，从随身包里拿出一个精致的深蓝色小盒子，递给他。
“毕业礼物。”她说。
陈默受宠若惊地接过，打开一看，是一支价值不菲的钢笔。银色的笔身在阳光下闪烁着冷硬的光泽。
“谢谢……我很喜欢。”他有些不知所措，这份礼物昂贵而实用，却……不像是一件新婚妻子送给丈夫的礼物，更像是一种对合作伙伴的嘉奖。
“喜欢就好。”林薇淡淡一笑，“走吧，去把最后一点手续办完。然后……”
她顿了顿，目光投向远处正在拆除的主席台，声音轻得像一阵风。
“然后，就该各奔东西了。”
陈默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各奔东西？”他愣愣地重复，刚刚落回实处的心，又被猛地抛向高空。
林薇转回头看他，眼神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一丝淡淡的疲惫。阳光依旧灿烂，却无法温暖她眼底的凉意。
“我的飞机，”她清晰地、缓慢地说道，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在陈默的心上，“明天下午三点。”
她看了一眼腕表，语气平淡地补充了一句，却如通最终审判：
“飞往波士顿的航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