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卿棠的嘴角极其轻微地向下撇了一下,那弧度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她没有动,甚至连眼神都没有丝毫变化,但一股无形的寒气却以她为中心骤然扩散开来,让灶房本就沉滞的空气瞬间又降低了几度。
她的视线缓缓扫过他袖口的裂痕,扫过他沾满新鲜湿泥的裤脚和鞋底。
“好奇到要贴着墙根听?好奇到看见我出来就要跑?好奇到慌不择路撕破了衣服,绊倒在自家夹道的杂物堆里?”
地上的人脸色由惨白转向死灰,额头上瞬间沁出豆大的冷汗,混合着污泥滚落下来。
他猛地闭上眼,仿佛想隔绝眼前这两道能将他凌迟的目光,身体筛糠般抖得更加厉害,喉咙里挤出不成调的呜咽。
汗水混着泥浆,在他脸上冲刷出几道肮脏的沟壑。
“是是”他牙齿咯咯打颤,几乎要把舌头咬断,每一个音节都挤得异常艰难,“是百岁是百岁先生让、让我看着看着叶卿棠看着叶大夫”
“百岁?!”
王大山像被滚油泼了脸,猛地发出一声嘶哑的咆哮,那双原本被绝望浸透的眼睛瞬间爆发出骇人的红光,整个人如同失控的疯牛,竟不管不顾地朝地上那人猛扑过去,“畜生!我爹待你们不薄!你们这些黑心烂肺的狗东西!”
叶卿棠身形微动,并未阻拦王大山扑向那窥伺者的动作,只是冷眼旁观。
王大山沉重的身体狠狠砸在那人身上,枯瘦却饱含恨意的双手死死掐住了对方的脖颈,指节因用力而青筋暴起,口中发出野兽般的嗬嗬低吼,“还我爹命来!还我爹命来!”
地上的窥伺者被掐得双眼翻白,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气声,被扭伤的胳膊无力地拍打着地面,另一只手徒劳地去掰王大山铁钳般的手指,双腿在泥地上蹬出凌乱的痕迹。
双儿吓得失声尖叫,药箱再次脱手,银针瓷瓶滚落一地。
叶卿棠的目光却越过这混乱的撕打,再次投向那扇蒙尘的小窗。
暮色更深,窗外那片矮墙轮廓已彻底融入墨色,死寂无声。
百岁
这个名号落在耳中,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她心底激起冰冷的涟漪。
她袖中的指尖,无意识地捻过那方沾染着致命粉末的素帕,那微腥的铁锈气,仿佛正无声地渗入骨髓。
叶卿棠的目光依旧冷硬如铁,并未因王大山的暴怒和窥伺者的濒死挣扎而有丝毫波澜。
她只是微微侧身,让开了些许角度,既未阻止王大山复仇的癫狂,也未让那濒死之人完全脱离自己的掌控。
她的身影在灶膛残烬微弱跳动的红光里,像一尊沉默的判官。
“王大山。”她的声音不高,却奇异地穿透了混乱的嘶吼和挣扎,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冷,“松开。他死了,你爹的仇就断了线。”
这话像一瓢冷水,兜头浇在王大山沸腾的恨意上。
他掐住窥伺者脖颈的手猛地一僵,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身下那人早已翻起了白眼,涎水和泥浆混合着从嘴角淌下,蹬踹的双腿也渐渐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