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块石头滚落的声音，在死寂的旷野中听起来简直如同惊雷。
凌小凡的心脏猛地一缩，几乎停止了跳动。他眼睁睁看着那三个鬼子兵瞬间警惕起来，目光如刀子般扫向他们藏身的土坡，嘴里叽里呱啦地喊着听不懂的话，手里的三把大盖齐刷刷地抬了起来。
完了！全完了！
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无尽的恐慌和自责。要不是腿软脚滑，怎么会……
就在他以为自己死定了的时候，旁边猛地传来一声低吼！
“打！”
几乎是同时，排长举起的右手狠狠劈下！
“砰！”
一声清脆的枪响率先打破僵局！是排长手里的驳壳枪开了火！子弹精准地打中了为首那辆摩托车的驾驶员！那鬼子身子一歪，摩托车顿时失去了控制，歪倒在一旁。
“打！给老子狠狠地打！”排长的声音如同炸雷。
“砰！砰！砰！”
“哒哒哒……”
刹那间，土坡后爆发出密集的枪声！战士们手中的步枪、唯一一挺歪把子轻机枪喷吐出愤怒的火舌！子弹如同雨点般泼向公路上的鬼子巡逻队。
事起突然，鬼子根本来不及反应。摩托车上剩下的两个鬼子还没来得及跳下车，就被乱枪打成了筛子，哼都没哼一声就栽倒在地。
后面两辆摩托车的鬼子兵慌忙跳下车，试图寻找掩体还击。但他们暴露在开阔的公路上，毫无遮挡，而八路军占据了土坡的有利地形，火力虽然不算猛，但打得极准。
“手榴弹！”排长又是一声令下。
几颗木柄手榴弹冒着白烟，划着弧线飞向公路。
“轰！轰！”
爆炸声响起，残存的两个鬼子兵顿时被硝烟和破片吞没。
战斗开始得突然，结束得更快。从第一声枪响到最后一声爆炸，不过短短一两分钟。公路上已经只剩下三辆冒着黑烟的破烂摩托车和几具鬼子的尸体。
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硝烟味和血腥味。
“停止射击！一班警戒！二班三班，上去打扫战场！动作快！”排长的命令简洁有力。
战士们立刻行动起来。一部分人持枪警惕地指向四周，另一部分人迅速冲下公路，开始检查尸体，收集武器弹药和有用的物资。
凌小凡还保持着趴在地上的姿势，整个人都傻掉了。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目睹真实的战斗和死亡。那飞溅的鲜血，倒下的尸体，震耳欲聋的枪声和爆炸声……这一切带来的冲击远比刚才的空袭更直接、更暴力。
他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差点吐出来。身体抖得像个筛子。
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凌小凡吓得猛地一哆嗦，抬头看见是小豆子。
“老乡，没事了！鬼子报销了！”小豆子脸上带着兴奋和一丝后怕，“俺们排长枪法真准！一枪就撂倒一个！”
凌小凡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看着小豆子那带着几分稚气却已习惯战火的脸，又看了看公路上正在忙碌的战士们，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有恐惧，有恶心，有劫后余生的庆幸，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震撼。
这些装备简陋的战士，面对凶恶的敌人，动作竟然如此干脆利落，配合默契。他们的脸上看不到太多的表情，只有完成任务般的专注和冷静。
排长走了过来，看了一眼脸色惨白、魂不守舍的凌小凡，眉头又皱了起来，但没再多问什么，只是对和小豆子吩咐道：“看他那怂样！小豆子，你架着他点！队伍马上要转移，鬼子听到枪声，大部队说不定马上就到！”
“是！”小豆子用力点头，使劲把软绵绵的凌小凡从地上搀起来。
这时，打扫战场的战士们已经有了收获，背着几支三八大盖和不少子弹，还有一个鬼子身上的牛皮背包和水壶，快速跑了回来。
“排长，解决了！搞到点好东西！”一个班长报告道。
“好！撤！按原计划路线，进山！”排长一挥手，毫不拖泥带水。
队伍立刻行动起来，迅速离开公路，钻进旁边的山林之中。凌小凡被小豆子半拖半架着，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队伍后面，脑子里依然嗡嗡作响。
山林里的路更加难走，树枝不时刮擦着他的脸和衣服。剧烈的奔跑让他胸口火辣辣地疼，但他不敢停下，也不敢抱怨，只能拼命跟着。
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身后再也听不到任何异常的动静，队伍的速度才渐渐慢了下来。所有人都累得气喘吁吁。
排长示意队伍在一片相对隐蔽的林间空地休息片刻。
凌小凡一屁股瘫坐在地上，靠着树干，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感觉肺都要炸了。
小豆子递过来一个军用水壶：“老乡，喝口水吧。”
凌小凡接过水壶，手还在抖，咕咚咕咚灌了好几口略带铁锈味的凉水，才感觉稍微活过来一点。
他抬起头，正好看到排长和几个班长蹲在一旁，检查着刚才缴获的战利品。那几支三八大盖被战士们爱不释手地摸着。
排长从那个牛皮背包里掏出一些东西：几张军用地图、一些日元纸币、一小盒罐头，还有……一本印着日文的、看起来像是证件或手册的小册子。
排长拿起那本小册子，翻看了几下，眉头紧锁。上面的日文他显然不认识几个。
他抬起头，目光在休息的战士们身上扫过，最后，落在了刚刚缓过气、依旧一脸怂相的凌小凡身上。
排长拿着那本小册子，站起身，朝着凌小凡走了过来。
凌小凡心里顿时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排长在他面前蹲下，把那份日文册子递到他面前，带着一丝审视和不易察觉的期待，沉声问道：“学生娃，你念过书，认得这上面的东洋字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