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年放下了一块钱,豪迈的说:“十串,每样都要来点。”
这样的场景,在江小年小学五年级的时候就已经想象过无数遍。
还是记忆中的味道,一口萝卜酸到嘴里,直接冲击味蕾,两颊有点酸胀的感觉,口水从口腔里直蹦到嘴里打转,与萝卜酸的味道相互融合。
都说有肌肉记忆,人更多的是有味觉记忆。
江小年吃过了这一口,已经得到了深深的满足,这才不慌不忙的去找阿太和阿福。
转过圩场的另外一侧,还有人在卖量身定制的衣服,对着那些花布讲价,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扎染也在这个小乡村流行起来。
街边的地方还有卖奶茶的店,若有若无的阳光照在街上,平凡的日子也扁的多姿多彩起来。
吆喝声,卖粑粑的蒸腾声,打茶油的机子声,每一处都如同在时光的裂缝中穿越而来,聚集着商贩在声音与味道中纠缠。
方言俚语在耳畔中碰撞,时不时的还能遇见熟人,一句“吃了吗”将记忆与味蕾都放在生活中缭绕。
江小年终于挤到了戏台子的前面,阿福和阿太坐的是最中间的位置,很显然,为了这个位置,也是花了大价钱,至少是十块钱。
阿太是懂得享受的,小桌子上还有米粉,还有米酒,还有花生米,还有鱼果,还有不知名的奶茶。
阿太看见江小年挤进来,让出半边屁股,桀骜不驯的哼了一声:“卖完了?来点?”
“老太太,你可真会享受生活啊,平时在家里省吃俭用的,到了街上,就大手大脚。”江小年打趣道,拿起了小矮桌上的酒,吧唧一口,五官扭曲。
阿福赶紧摇头晃脑的解释:“不要钱,都是别人送给祖祖的。”
“老太太,倚老卖老可不行。”江小年刚要批评。
一碗炒米粉已经送到了江小年面前:“小年妹,边吃边看戏,我再给你们筛一壶酒过来,中午赶街,就要吃米粉酒,这才是奔小康嘛。”
江小年还没反应过来,端米粉来的老板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此时,戏台上的彩调又换了一批人,唱的是粤剧《帝女花》,江小年不禁感概,现在乡村的人这么有文化吗,还能听懂帝女花。
前奏刚刚唱响,阿福扭着腰,忍不住跟着唱rap“别墅里面唱k,水池里面银龙鱼”江小年满脸黑线,手机害人不浅
有人看见阿太在这儿,还送来了水果,干货,阿太也没有拒绝,一切都照单全收,江小年说了一句“脸皮真厚。”
“你阿爹年轻的时候当医生,全乡的人都来找他看病,多少人还欠着医药费,后来人没了,我做主把账本烧了,现在我们收下这些东西,人家心安,就不用一辈子把感恩放在嘴上,咱们不绑架别人的感情。”阿太慢条斯理的回答。
直到傍晚,日头渐渐的西下,圩场的喧闹声在此起彼伏中缓和了下来,摊位已经收了很多,阿太才挪动沉重的屁股,背着睡着的阿福,慢慢的带着江小年往回走。
刚走到一个摊主面前,阿太笑了起来:“小武,给小年做两身粗布衣服,好看一点啊,穿起来利索一点,就用浅蓝色和红色。”
“我衣服多。”江小年刚要推迟,叫小武的人已经拿起尺子来量身:“小年妹,你大城市回来的,可不要看不起我们的裁缝,现在很多人都在网上下单,想要做新中式,我们手艺还带着民族风,好看得很。”
圩场外面,大家都把空箩筐放在了电瓶车上,徐徐往回走,江小年量好尺寸,也被阿太坐着车子咕咚咕咚拉回家,斜阳晒在山上,晚霞在河里铺上了一层金光,炊烟升起的山坳逐渐升腾,就好像是江小年的新生活。
江小年在圩场外面,买了一箩筐的小鸡小鸭,叽叽喳喳的声音,与阿太开摩托车的声音迎合着。
人间一隅,偶得了片刻喧闹,奔忙之中,江小年拿到了不在格子间里计较得到的钱,这些好像炭火,煨热了沉甸甸的人生。
在村头,阿太猛然间停下了车,声音洪亮:“怎么了嘛?吵啥呢?还不回家做饭?”
“新来的干部想要收购土地,大规模种植,这哪能行嘛,我们是要种稻谷的。”九叔公紧张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