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太的这一碗汤,是从早上就开始忙碌的,年纪大的人,不爱看手机,不爱看电视剧,也只有厨房和土地,才会让她更有幸福感。
阿太也有手机,也会视频刷短剧,可是她却不喜欢沉迷于此,更希望踏踏实实的做事带来的收获,比如说去土里种植,比如说做饭吃
江小年尝了这一口陈皮猪肚莲子汤,心中的暖意油然而生,治愈和欢喜能从口腔一直都延伸到脾胃。在这样的时间里,却能看出阿太用心良苦。
猪肚一向是最难以驯服的食材,带着粗野的腥气,肃杀之中又有膏腴肥美之乐,只有耐心与巧思,才能让这种野性驯化成养人的羹汤。
阿太说过,欲驯其味,先理其身。她早早的就从杀猪老板那里等来了一个猪肚,以前在农村,这些下水也是很多人抢着要的东西,便宜,解馋,还有油水。到了现在,只要驯服得了那股腥臭,也是很有滋味的美食。
猪肚一副,内外翻转,只有在时光中修炼,方能驯化它的腥臭,内外翻转,在水龙头下用盐粒细细揉搓,这刮去吸附在上面的油腻。
阿太动作没有那么利索,做事情却非常认真,甚至是戴上了老花镜,取出面粉,一遍遍的搓洗,内壁的粉嫩柔韧才能渐渐显出本色。
接着,点燃了炉灶,在冷水里汆烫,直到水波翻滚,猪肚在水中蜷曲挣扎,腥气才会随着浮沫慢慢溢出,定型后捞起来,刮去纸膜,以及看不顺眼的地方,切成肚丝,如此这般,桀骜不训的食材,才算是初初养成。
在此期间,四岁的阿福还要去喂鸡喂鸭喂鹅,小小年纪已经是相当忙碌。
阿太再把砂锅拿出来,用山泉水做底,把猪肚放进去,水中依旧翻滚着泡沫,阿太不慌不忙的拂去。
炖煮的时候,阿太再蹑手蹑脚的去了阁楼,其实阁楼就是一个库房,里面有阿太的嫁妆,有太爷爷挣下的家底,当然,还有阿太珍藏了很多年,年岁比江小年还要大的陈皮。
它们颜色深褐,如同古铜,秘制在缸子里,刚刚打开盖子,就能闻到馨香之气。洗净入锅与猪肚同煮,老陈皮内里深藏的挥发油与生物碱,便在这暖热汤水中渐渐舒展弥漫开来,化开猪肚最后的滞腻,也悄然调理着脾胃郁结之气。
汤色从清淡的白渐成浅金,阿太就把砂锅放在风炉里文火柔炖,锅中声响渐如低语。
此时加入湘莲子,颗颗饱满如珠玉,阿太和阿福两人用针剔净苦心,只为给劳作了一早上的江小年做一碗可口的汤。
莲子沉入汤底,在持续的温柔热力下,慢慢释放出安神定志的清气。
另添几粒饱满的红枣,几片薄姜,亦是增香提气的妙物。
盖紧锅盖,只余灶上一点幽微的星火,让时间与温度从容渗透。
此时,只需要文火慢慢的煨就行,三个小时不嫌少,四个小时不嫌多,等江小年什么时候回来,什么时候开饭。
阿太和九叔公则慢慢的吃油茶,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今年的农时与农事。
“丫头想要种桑树,养一些蚕,我倒是支持的,就是怕她太累。”阿太抽了一口水烟,慢悠悠的说道。
九叔公却道:“今年太阳好,雨水足,不过桑树要种在龙岭山下,这才有好处。”
“行,就让丫头试试吧,只要她愿意折腾,我都支持。”阿太慢悠悠的说:“年轻人啊,手里没点钱拽在手里,心里不踏实,养上一年的蚕,她也有点积蓄,就不会那么犯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