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年回来在待在阿太身边,很少焦虑,很少杞人忧天,不管外面发生什么事,她只想一心一意的过好自己的日子。
清明将至,前几天放晴的天空,又开始大雨小雨的淋漓,稻香村山峦间弥漫着如丝如缕的氤氲水气。
午后,雾气刚从江上淡淡而去,雨刚刚歇下,阿太就风风火火地拽着江小年和阿福往后山钻去,后山,是他们整个村子的财富,越是往里,物产越是丰富,什么都有。
江小年的背上背着背篓,阿福的背上也背着小背篓,当然,阿福是趴在阿太的背上的。这段时间,阿福对阿太很是依恋,时刻都要黏在一起,阿太打趣自己长了小尾巴,将要离开之时,多了一个大大的牵挂。
后山也被阿太成为“屋背山”,弥漫着雨后特有的泥土与草木混合的气息,每吸一口气,都感觉心肺被这清新狠狠涤荡了一番。
阿太说:“是时候了,又要做五色糯米饭了。”
丛林密密麻麻,阿太忽然高声:“不要碰到妹仔针。”
江小年一看,那是一种很无奈的植物,喜欢沾到人的身上,就像个小女孩,密密麻麻的褐色的刺,扎到衣服上,可是得花很长时间才能清理干净。
阿太又指着不远处的蓝紫色草叶前,神情严肃得仿佛面对的不是一株草,而是某种神秘禁忌。“这是癫子花,传闻这种花吃了会发癫,以前村里的阿义就是吃了这种草发癫的。”
江小年盯着那花,躲得远远的,差点就信了。阿太还把她当成小屁孩哄呢,她又不是阿福。
阿福乖巧,搂住阿太的脖子:“我不碰那种花,我不要当癫子。”
江小年从小到大就偏爱五色糯米饭,也知道这些饭是怎么做的,今年亲力亲为着手制作,还真是不太习惯。
阿太一边嘟囔:“我也就教你这几年,等我走了,你要老老实实的给我做五色糯米饭,不要在外面买回来那种色素的听见没有。”
“小芊芊昨天跟我说,她妈今年就是买天然的颜色回来做,还能做十种颜色呢。”江小年冷哼,有更便捷的方法,为什么还要往后山跑。
阿太恼火:“你要是那那种给我供禳,那我会被你气活的,从坟墓里爬出来找你算账。”
“胡说八道。”江小年埋怨。
五色糯米饭需要用枫叶,黄栀子,红蓝草当做颜色原料。
枫叶要选老而韧的,经了风霜,染出的黑才沉着;黄栀子饱满圆润,熬煮出来的汁水方是澄澈透亮之金;红蓝草则须分两种,一种叶窄而深,染出浓酽之紫,另一种叶阔而色浅,染成清丽的粉红。
采回植物,熬制色汁便是一场耐心之役。
红蓝草最是古怪,刚把嫩叶掐在手里时,看着明明是普普通通的青色,可在阿太那双布满老茧却灵活的手中一番捣鼓,竟慢慢渗出胭脂似的艳色汁水,像极了藏在草里的神秘颜料。
水龙头下,阿福也没闲着,拿着几片枫叶清洗,叶片在水中舒展开来,阿太又反复揉搓,再入锅慢熬,那黑汁,须熬至深不见底,黑得发亮。
江小年最喜欢黄色糯米饭,于是黄栀子煮开则香气四溢,金汤澄明,盛在盆中,倒映着窗外新绿,亮得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