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骄阳似火。
江城大学的体育馆里人声鼎沸，比外面的天气还要燥热。
一年一度的社团招新日，几千名新生像没头苍蝇一样在各个摊位间乱窜，空气中弥漫着青春荷尔蒙与廉价宣传单混合的古怪气味。
褚坚坐在体育馆最偏僻的角落，面前摆着一张破旧的折叠桌，桌上立着一块用马克笔写着“环保社”三个大字的硬纸板。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眼神空洞，仿佛灵魂已经出窍。
在他的视野正中央，一个半透明的血红色方框正在顽强地闪烁。
【末日生存系统已激活，新手任务开启：在社团招新日，为环保社招募到一名新成员。】
【任务奖励：生存积分+10。】
【任务失败惩罚：随机剥夺一项身体机能。】
【距离任务结束还有：2小时31分15秒。】
这个诡异的玩意儿已经在他眼前跳了半个多钟头了。
起初，褚坚以为是自己熬夜太多出现了幻觉。
他用力闭上眼，再猛地睁开，方框依旧坚挺。
他揉了揉酸涩的眼睛，甚至偷偷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清晰的痛感告诉他，这一切都不是梦。
这玩意儿是真的。
一股荒诞至极的感觉涌上心头，紧随其后的，是一种压抑不住的、夹杂着恐惧的隐秘兴奋。
末日生存系统？
听起来就像是那些烂大街的网络小说里的设定。
可当这种事情真实发生在自己身上时，除了困惑，更多的竟是一种“终于来了”的宿命感。
“坚哥，你看那个妞儿，我的天，那腰，那腿……嘶哈——”身旁，死党蔺安正扒着桌子边缘，伸长了脖子，痴迷地望着不远处舞蹈社的招新摊位。
一个穿着露脐训练服的长发学妹正在展示一小段爵士舞，引得周围的男生口哨声四起。
蔺安的口水都快滴到地上了，完全没注意到自己兄弟的异常。
褚坚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普通人的世界真好，烦恼只关于姑娘和游戏。
而自己的世界，在半小时前，被强行拉进了一个诡异的频道。
他再次将注意力集中到那个血色方框上。
它就像一个贴在视网膜上的弹窗广告，无论他怎么转头，都牢牢地占据着视野的C位。
他试着伸出手，想要触摸那个方框，手指却毫无阻碍地穿了过去，仿佛它只是一个投影。
周围的学生来来往往，却没有一个人对这个悬浮在他面前的红色警告牌产生任何反应。
只有他能看见。
褚坚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开始尝试用意念去操控它。
“关闭。”
“退出。”
“滚蛋。”
方框毫无反应，依旧固执地闪烁着，倒计时一秒一秒地减少，像催命的钟摆。
褚.坚的心沉了下去。
失败惩罚是“随机剥夺一项身体机能”，这个描述太过模糊，也正因如此，才更让人恐惧。
可能是失去嗅觉，也可能是失去行走的能力，甚至……可能是心跳。
他不能赌。
他环顾四周，舞蹈社、动漫社、电竞社……每个摊位前都挤满了人。
再看看自己这边，门可罗雀，一只苍蝇飞过来都嫌冷清。
环保社，这个名字本身就带着一股被时代抛弃的陈腐气息。
现在谁还关心捡垃圾和种树？
大家只想在虚拟世界里厮杀，或者在舞池里挥洒汗水。
让这个连年都差点被学校取缔的社团招到新人，这任务的难度，不亚于让蔺安戒掉看美女。
褚坚的目光再次落回系统界面。
在倒计时的下方，还有一个小小的，看起来很不协调的按钮，上面写着三个字——“太棒啦！”。
旁边还有一个小小的叹号图标。
这风格，跟“末日生存”四个字简直格格不入。
设计这个系统的人是不是有什么恶趣味？
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褚坚将注意力集中在那个按钮上，在心里默念：“点击。”
一道微弱的电流感从大脑皮层一闪而过。
【叮！】
【恭喜您领取了新手见面礼：生存积分+1。】
视野的右上角，多出了一个同样是血红色的“积分：1”的标识。
真的可以！
褚坚的心跳漏了一拍。
虽然只有1点积分，但这证明了系统是真实可交互的。
他压下心头的激动，开始研究这个界面。
除了任务和积分，再没有其他可以点击的地方。
看来，想要了解更多，只能先完成这个该死的招新任务。
就在这时，体育馆里原本嘈杂无比的环境，忽然诡异地安静了下来。
不是某个区域的安静，而是整个场馆，成百上千人的声音，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瞬间扼住，音乐声、交谈声、嬉笑声……所有的声响都在一秒之内消失殆尽。
这突如其来的寂静，比之前的喧嚣更加震耳欲聋。
蔺安也停下了花痴的举动，一脸茫然地转过头：“怎么回事？停电了？”
可灯光依旧明亮。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望向了体育馆的入口。
一个身影出现在那里。
那是一个女生。
她穿着一身简单的白色连衣裙，黑色的长发如瀑布般垂在身后。
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儿，却仿佛自带光源，将周围的一切都变成了模糊的背景板。
整个体育馆的光线似乎都汇聚到了她一个人身上，让她看起来像是不属于这个凡俗世界的存在。
美，已经不足以形容她。
她的出现，本身就是一种视觉冲击，一种对现实感的剥离。
人群中开始响起倒吸冷气的声音，寂静被打破，取而代之的是更加压抑的窃窃私语。
“那是谁？我们学校有这号人物？”
“电影学院的校花来了？”
“靠，这是真人吗？感觉跟AI画的一样……”
蔺安的嘴巴张成了“O”形，眼睛瞪得溜圆，连刚刚心心念念的舞蹈社学妹都忘到了九霄云外。
“我的妈呀……坚哥，我感觉我恋爱了，不，我感觉我看到了神。”
褚坚没有说话，他的瞳孔微微收缩。
因为在那个女生出现的瞬间，他眼前的系统方框，疯狂地闪烁起来，颜色从血红变成了深不见底的暗红色。
【警告！检测到高危目标接近！】
一连串的警告提示，像警报一样在褚坚的脑海里轰鸣。
在全场上千道目光的注视下，那个被称为“神”的女生动了。
她无视了所有人或惊艳、或爱慕、或嫉妒的目光，迈开了脚步。
她的步伐不快，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安静的场馆里显得异常清晰。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人们的心跳上。
更准确地说，是踩在褚坚的心弦上。
因为她走的方向，是笔直地朝着自己这个无人问津的角落而来。
周围的目光随着她的移动而移动，形成了一股巨大的、无形的压力。
褚坚感觉自己像是被聚光灯锁定的猎物，而那个缓步走来的绝美少女，就是最顶级的猎手。
她的目标是谁？是自己？还是……这个环保社？
为什么系统会判定她是“高危目标”？
无数个疑问在褚坚脑中炸开，但他表面上依旧维持着那副万年不变的冷漠表情。
越是这种时候，越要冷静。
他刚刚才确认了末日系统的存在，紧接着就出现了这样一个被系统标记为“高危”的神秘人物，这两者之间不可能没有联系。
蔺安已经彻底傻了，他呆呆地看着女生离他们越来越近，十米，五米，三米……他甚至开始下意识地整理自己的衣领，仿佛期待着奇迹的降临。
终于，女生停了下来。
她停在了“环保社”那块简陋的纸板前，停在了褚坚和蔺安的桌前。
周围的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
上百双眼睛，此刻全部聚焦在了这个全场最寒酸的摊位上，聚焦在了摊位后面色平静的褚坚身上。
嫉妒、震惊、怀疑、不解……种种复杂的情绪在人群中暗流涌动。
所有人都想知道，这个全场最耀眼的存在，为什么会走向全场最不起眼的角落。
女生微微抬起头，清冷的目光越过桌面，第一次与褚坚的视线交汇。
她的眼眸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古井，看不出任何情绪。
然后，她开口了。声音清脆如冰玉相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
“我想加入你们环保社团。”
一句话，让整个体育馆的空气都变得稀薄起来。
蔺安的下巴几乎要脱臼，他看看眼前美得不像话的女生，又看看身旁一脸淡定的褚坚，大脑彻底宕机。
褚坚没有立刻回答。
他的视线在女生绝美的脸上停留了两秒，没有丝毫普通男生该有的惊艳或激动，眼神平静得像是在审视一件物品。
他心中的警惕提到了最高点，这个女人，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新生。
她的出现，她的选择，都充满了刻意的违和感。
这像一个陷阱，或者说，一个测试。
褚坚的嘴角，不易察觉地微微上扬了一个几乎不存在的弧度。
既然是测试，那就不可能只有对方出题的份。
他需要确认一些事情，用他自己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