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梯间的光线比通道更暗，只有墙壁下方微弱的绿色应急指示灯提供着微不足道的照明。空气中弥漫着灰尘和一种沉闷的压抑感。
王经理走在前面，脚步虚浮，不时紧张地回头瞥我一眼，仿佛生怕我这个煞星突然从背后给他一刀。他的呼吸粗重，在寂静的楼梯间里格外清晰。
我沉默地跟在后面，感官提升到极致。脚步声被刻意放轻，耳廓微动，捕捉着来自上下左右的一切声响。除了我们两人的动静和远处卖场隐约传来的嘶吼，楼上似乎暂时没有异常。
“就…就在上面，二楼办公区，我们用文件柜把楼梯口的门堵住了……”王经理小声说着，声音在空旷的楼梯间里激起轻微的回音。
我没有回应，只是用眼神示意他继续带路。
转过一个楼梯平台，二楼的防火门出现在眼前。门果然被几个沉重的金属文件柜从里面斜抵着，堵得不算严丝合缝，但足以阻挡行动迟缓的普通丧尸。
门后传来细微的呼吸声和压抑的啜泣声。
“谁…谁在外面？”一个紧张到变调的女人声音从门后传来。
“是我！老王！王经理！快开门！”王经理连忙压低声音喊道。
门后一阵骚动，文件柜被挪动的摩擦声响起。几分钟后，门被拉开一条缝隙，几双惊恐的眼睛从后面望出来。当他们看到王经理以及他身后浑身浴血、手持凶刃的我时，顿时发出一阵低低的惊呼。
“王经理！你回来了！外面……”
“他是谁？！”
“好多血……”
我无视了这些目光，直接推门而入。
二楼办公区比想象中要宽敞一些，被隔断分成几个区域。大约还有十几个人蜷缩在这里，大多是女员工和几个看起来是文职的男性，个个面黄肌瘦，精神萎靡。看到我进来，他们如同受惊的兔子般向后缩去，挤在角落裡。
地上散落着一些空的包装袋和矿泉水瓶，角落里堆着一些从楼下带上来的零食和饮料，但数量不多，显然支撑不了多久。
我的目光快速扫过所有人，最后落在那个受伤的保安刘队和年轻员工也跟了上来，守在门口。
“所有人，听着。”我开口，声音不高，却瞬间压过了所有的窃窃私语和啜泣，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楼下暂时安全了，但超市里还有很多怪物。”我的目光冰冷而具有压迫感地扫过每一张脸，“想活下去，就收起你们的眼泪和恐惧。从现在开始，这里由我接管。听从命令，你们有机会看到明天的太阳。拖后腿或者自作主张，我不介意亲手送你们去喂丧尸。”
赤裸裸的威胁，没有任何掩饰。
幸存者们脸色更加苍白，有人甚至开始瑟瑟发抖，但没有人敢出声反驳。我刚才闯入时的形象和浑身血腥味，就是最好的威慑。
“你，你，还有你。”我点了三个看起来相对镇定、身体也算健康的年轻男女，“去找找办公室里有没有手电筒、对讲机、急救包，所有能用得上的东西，集中起来。”
我又看向王经理和刘队：“你们俩，清点这里所有人数，统计每个人的身体状况和之前的工作岗位。有任何受伤的人，单独隔离出来。”
我的命令清晰而迅速，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短暂的僵持后，求生的本能让他们开始动了起来。被点到的人开始翻箱倒柜，王经理和刘队也开始低声询问统计。
我则走到办公室朝向外侧卖场的窗户边，撩开百叶窗的一角，向下望去。
这个视角很好，几乎可以俯瞰大半个卖场。
应急灯和窗外透入的天光勾勒出巨大空间的轮廓。货架如同沉默的森林，地面一片狼藉。蹒跚的身影在其中游荡，数量确实不少，粗略看去，至少有四五十只，分散在各个区域。它们似乎被之前的警报惊动，有些躁动不安，但尚未形成有组织的聚集。
我的目光再次投向那个生鲜冷藏区。
那里依旧是一片令人不安的漆黑。巨大的双层冷库门紧闭着，但门缝周围的地面上，似乎凝结着一层不正常的白霜？附近的几个货架歪倒着，商品散落一地，覆盖着冰晶。
现在是末世爆发初期，虽然已是七月，天气炎热，但电力中断已久，冷库就算有保温层，也不该还能散发出如此低温，甚至在地面凝霜？
这绝对不正常。
前世关于各种变异体和诡异现象的记忆碎片在脑中飞速闪过。一些特殊环境，尤其是极端低温或高温环境下，有极低概率诞生一些拥有奇特能力的变异体，其实力和威胁远超普通丧尸。
这个冷库……很可能已经变成了一个孕育危险的巢穴。
必须尽快确认里面的情况。如果真有特殊变异体，必须在它完全成型或者引发更大灾难前，将其清除！
“大哥…统计好了。”王经理的声音在一旁响起，打断我的思绪。
我转过头。
“加上下面通道里的人，一共…二十七个。有五个轻伤，都是逃跑时擦伤或者撞伤的。还有…还有一个…”他犹豫了一下，看向角落。
角落里，一个年轻的女收银员蜷缩着，她的左小腿上裹着撕破的布料，鲜血已经浸透并变成了暗红色，但她脸色潮红，身体微微发抖，眼神已经开始有些涣散。
“她被货架划伤了，伤口很深…而且，好像有点发烧…”王经理低声道，语气复杂。在末世，发烧往往意味着不祥。
我走过去，蹲下身。那女员工惊恐地看着我，想要向后缩，却没什么力气。
我示意她别动，小心地揭开她腿上的简易包扎。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暴露出来，边缘已经有些发黑肿胀，散发出淡淡的腐臭。
不是丧尸抓伤，是普通外伤感染。但在这种缺医少药、环境污浊的情况下，足以致命。而且，她的发烧症状来得太快太猛，不排除病毒通过空气或其他途径造成了轻度感染。
她看着我，眼中充满了对死亡的恐惧和一丝微弱的祈求。
我沉默了几秒。救她，需要抗生素和清创手术，现在根本没有条件。不救……
我重新将伤口盖好，站起身。
“把她移到隔壁小会议室单独隔离。给她水和食物，能不能撑过去，看她自己造化。”我的声音依旧冰冷，但终究没有直接宣判死刑。
这微不足道的一丝“仁慈”，却让周围其他幸存者看我的眼神稍稍缓和了一丝。绝对的冷酷会让人恐惧服从，但一丝微弱的光亮，反而能让人产生不切实际的期望和依赖。
王经理连忙叫人照做。
“找到什么有用的？”我问那三个负责搜索的年轻人。
“找到几个强光手电筒，电量还行。”
“还有两套全新的员工制服…”
“有个医药箱，里面有些感冒药、止痛片和纱布碘伏…”
“对讲机…只有一部还有电…”
东西不多，聊胜于无。
我拿起那部还有电的对讲机，调到一个安静的频道别在腰后。又拿起一个强光手电筒检查了一下。
“你，你，还有你，”我点了刘队和另外两个看起来最强壮、眼神中也还有些血性的男员工（一个是仓库装卸工，一个是五金区的销售），“带上能找到的武器，跟我下去一趟。”
“下…下去？”刘队脸色一白，“楼下全是怪物！”
“不想一辈子困死在这里，就必须清理出一片安全区域，获取物资。”我冷冷道，“或者，你们可以选择留在这里，等死，或者等我把食物吃完后把你们扔出去喂丧尸。”
三人脸色变幻，最终咬了咬牙：“我们跟你去！”
我看向王经理：“守住这里。通过对讲机汇报情况。有任何异常，立刻通知我。”
“是…是！”王经理连忙点头。
我带着刘队（拿着他的橡胶棍）、装卸工阿强（找到了一根沉重的铁质撬棍）、五金销售小吴（拿了两把包装完好的厚实砍骨刀）再次来到一楼通往卖场的防火门前。
“听着，”我压低声音，进行战前布置，“我们的目标是斜对面的日用百货区，那里货架坚固，通道相对狭窄，容易防守。沿途尽量无声解决，避免吸引太多。我主攻，你们负责侧翼和补刀，跟上我的节奏，别掉队，别犹豫。”
三人紧张地点头，紧紧握住手中的“武器”。
我深吸一口气，体内能量核心缓缓流转，力量灌注全身。轻轻推开防火门——
卖场内部浑浊不堪的空气混合着更浓重的血腥味和腐臭味扑面而来！
眼前是一条主干道，左右两侧都是高大的货架。十几米外，就有三四只丧尸在漫无目的地游荡。
听到开门声，它们齐刷刷地转过头，灰白色的眼睛瞬间锁定我们，发出兴奋的嘶吼，踉跄着冲来！
“跟上！”
我低喝一声，不退反进，迎着尸群冲了上去！
刀光再起！
面对数量不多的丧尸，我依旧采取高效精准的斩杀。脚步灵活，在货架间的通道快速移动，每一次出刀都直取要害。
刘队三人咬着牙跟在我身后，开始时有些手忙脚乱，但在看到我砍瓜切菜般清理掉前方丧尸后，也鼓起勇气，对着倒地的丧尸或从侧面靠近的丧尸进行攻击。
阿强的撬棍势大力沉，一棍下去就能砸碎丧尸的脑壳。小吴的双刀虽然用得生疏，但悍不畏死地乱砍，也颇具威力。刘队的橡胶棍则主要用于格挡和击退。
有了他们的侧应，我的压力减轻不少，推进速度更快。
嘶吼声和打斗声不可避免地吸引了更多丧尸从货架深处涌出。
“右边！右边又来两个！”小吴惊叫道。
我头也不回，反手一刀将刚从右边通道拐出的一只丧尸劈翻，脚步不停，继续前冲。
“左翼！交给我！”阿强大吼一声，抡起撬棍将一个试图扑向我侧面的丧尸砸翻在地。
简单的配合开始慢慢形成。
我们如同一把尖刀，在尸群中艰难但坚定地向前推进。脚下是粘稠的血污和倒下的尸体，周围是不断涌来的恐怖身影。
终于，我们冲到了目标区域——日用百货区。这里大多是洗发水、纸巾、箱包等货品，货架更加坚固。
“背靠货架！组成半圆阵型！”我下令。
四人立刻背靠高大的货架，面对涌来的丧尸，压力骤减。
我守在正面，刀光闪烁，如同绞肉机般收割着冲来的丧尸。刘队三人则负责左右两侧和补刀。
战斗变成了短暂的僵持和消耗。丧尸不断涌来，又不断倒下。污血几乎染红了脚下的每一寸地面。
我的手臂开始感到明显的酸麻，呼吸也变得粗重。持续的高强度战斗对体力的消耗巨大。刘队三人更是气喘吁吁，几乎到了极限。
必须尽快打开局面！
我的目光扫过丧尸群后方，那里似乎有一个穿着主管制服、体型格外高大的丧尸，它并没有急于上前，反而像是在…催促其他的丧尸？
变异丧尸？拥有微弱指挥本能的那种？
“掩护我！”我对身后三人喊了一声，随即猛地深吸一口气，体内能量核心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旋转！
一股比之前更加磅礴的力量涌入手臂！
看准那个高大丧尸的方向，我猛地向前踏出一步，硬生生撞翻两只挡路的丧尸，手中的直刀化作一道惊鸿，携带着一股锐利无匹的气势，隔着重重的尸群，猛地投掷了出去！
嗖——！
噗嗤！
刀锋精准无比地跨越近十米的距离，狠狠地钉入了那只高大丧尸的眼窝！力道之大，几乎贯穿了它的头颅！
高大丧尸的动作瞬间僵住，然后直挺挺地向后倒下。
周围的丧尸似乎出现了一瞬间的迟疑和混乱。
就是现在！
“杀！”我怒吼一声，拔出腰间备用的一把从五金区顺手拿来的战术匕首，再次冲入因失去微弱指挥而变得混乱的尸群！
刘队三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反击鼓舞，爆发出最后的力气，跟着冲杀出来！
失去指挥的丧尸变成了一盘散沙，很快被我们清理干净。
当最后一只丧尸倒在血泊中时，我们四人几乎都脱力地靠在货架上，大口喘息着，汗水和血水混合在一起，不断滴落。
眼前一小片区域暂时被清空了。
但我知道，这远远不是结束。
我走到那只高大丧尸尸体旁，拔出了我的直刀。刀身已经布满了细密的缺口和卷刃，显然快要到极限了。我需要更好的武器。
休息了几分钟，我让刘队三人立刻开始收集附近的背包、双肩包，快速装填高热量食物、瓶装水、以及卫生巾（极好的止血材料）等日用物资。
而我，则再次将目光投向了那个依旧寂静无声、散发着不祥寒气的生鲜冷藏区。
那里的黑暗，仿佛更深了。
我有一种强烈的预感，那里的东西，才是这个超市最大的威胁。
补充体力，更换武器之后，必须尽快去查看。
我握紧了手中的刀，目光凝重。
脚下的血泊，倒映着头顶应急灯冰冷的光，也倒映着那片如同深渊入口般的……冷藏区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