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喘息时间宝贵如金。
我靠在一个满是刮痕的牙膏货架上，肺部如同风箱般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和铁锈味。手臂肌肉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那是力竭前的征兆。刘队、阿强、小吴三人更是几乎瘫软在地，脸色煞白，连抬起武器的力气似乎都没有了。
“收集物资，快！”我强行压下身体的抗议，声音沙哑却不容置疑，“高热量、水、药品，装进背包。我们只有几分钟。”
求生的本能驱使着他们挣扎爬起，开始手脚并用地将附近货架上的巧克力、压缩饼干、瓶装水扫入找到的几个登山包和双肩包里。动作笨拙却急切。
我没有参与收集，而是快步走到超市的工具区。目光扫过货架，最终停留在一把厚重、长度约一米的消防斧上。我一把将它取下，掂了掂分量。沉甸甸的手感，合金斧刃闪烁着冷硬的光泽，远比那已经卷刃的直刀和短小的匕首来得可靠。
“咔嚓。”我将消防斧的木质握柄在膝盖上猛地一磕，将其断成更适合劈砍的长度，又用找到的绝缘胶带缠绕加固斧柄末端，增加握持感。
接着，我又找到一柄长度约七十公分、用于破拆的冷钢撬棍，质地坚硬，一端尖锐，一端带弯钩，是近身破甲和撬门的利器。
将撬棍插在背包侧袋，反手握住消防斧。冰冷的金属触感传来，一股踏实的力量感油然而生。有了它们，我才感觉自己重新武装到了牙齿。
“大哥…装…装好了……”阿强喘着粗气，将两个塞得鼓鼓囊囊的背包拖到我面前。刘队和小吴也各自背着一个大包，手里还提着一些零散的东西。
“走，撤回通道。”我下令，率先转身。
来时路已被尸体和血污铺满，但暂时没有新的丧尸涌入。我们四人保持着警惕，快速原路返回。每一步都踩在粘稠的血泊和破碎的肢体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噗嗤”声。
重新回到相对安全的通道，将防火门再次关闭并用找到的铁丝简单绞死，我们才真正松了口气。留守的幸存者们看到我们满载而归，眼中纷纷燃起希望的光芒，尤其是看到那些食物和水。
但我没有给他们分发物资的时间。
“食物和水由王经理统一看管分配，优先保证战斗人员和值守人员。”我冷声下令，杜绝了可能因分配不均引发的混乱，“现在，所有人听着，我们遇到麻烦了。”
我的目光扫过众人，最终定格在王经理和刘队脸上。
“生鲜冷藏区，有问题。”我语气凝重，“那里温度异常，可能孕育了比普通丧尸更可怕的东西。必须在我们被彻底困死在这里之前，去弄清楚里面到底是什么。”
“更…更可怕的东西？”王经理的声音又开始发抖。
“可能是变异体。”我吐出这个令人心悸的词，“如果放任不管，等它成型或者主动出来，我们所有人都得死。”
幸存者们刚刚升起的希望瞬间被恐惧压灭，脸上血色尽褪。
“我需要一个小队，自愿跟我去探查。”我的目光扫过那几个相对强壮的男人，“不是让你们去送死，只是负责外围警戒和接应。主攻，我来。”
通道内一片死寂，无人应答。面对未知的恐怖，勇气是奢侈品。
最终，还是刘队咬了咬牙，站了出来：“我…我去！”他知道，如果这里守不住，他同样活不了。阿强和小吴对视一眼，也默默站到了刘队身边。
“很好。”我点点头，“你们三个，足够了。其他人，守住这里，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靠近冷藏区半步！”
没有再多废话，我检查了一下消防斧和撬棍，将强光手电筒叼在嘴里，再次推开防火门，带着三人向着那片散发着不祥寒气的黑暗区域进发。
越靠近生鲜区，空气中的温度下降得越明显。从夏末的闷热骤然变得如同深秋，呵出的气息都带上了白雾。地面开始出现冰晶，踩上去发出轻微的“咔嚓”声。
周围的货架东倒西歪，冷冻食品散落一地，都被一层薄冰覆盖。这里寂静得可怕，连远处卖场的丧尸嘶吼似乎都被这低温隔绝、吸收了。
强光手电的光柱划破黑暗，照射在那扇巨大的、紧闭的双层冷库门上。门缝周围凝结着厚厚的、不正常的白霜，如同冰封的墓穴入口。门上的温度指示表早已失灵，指针停留在零下四十度的刻度下方。
“这…这鬼地方…”小吴牙齿打着颤，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因为怕。
我示意他们停下，自己则小心翼翼地靠近冷库大门。
手电光仔细扫过门缝和周围的墙壁。没有明显的破损痕迹，但门似乎并非完全密闭。那冰冷的寒气，正丝丝缕缕地从里面渗透出来。
我将耳朵贴近冰冷的金属门板。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但在这极致的寂静中，我的感知似乎捕捉到了一种极其细微的、仿佛冰层碎裂又或是骨骼摩擦的……“咔嚓”声。若有若无，断断续续。
里面绝对有东西！
我尝试着用手推了推门，纹丝不动。门似乎从内部被卡住了，或者冻住了。
“阿强，撬棍。”我低声道。
阿强连忙将冷钢撬棍递过来。我将消防斧递给刘队，双手握住撬棍，将尖端小心翼翼地插入一扇门的缝隙中。
深吸一口气，体内能量核心运转，力量灌注双臂！
“嘿——！”我猛地发力！
嘎吱——！！！
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在寂静的环境中格外刺耳！门缝处的冰霜簌簌落下。
门，被撬开了一道巴掌宽的缝隙！
更冰冷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寒气瞬间从缝隙中汹涌而出！与此同时，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腐败血腥与某种化学制冷剂味道的恶臭扑面而来！
“呃！”身后的刘队三人被这气味呛得连连后退，脸色发青。
而我，则透过那道缝隙，将手电光猛地照了进去——
光柱刺破黑暗，照亮了冷库内部的景象。
如同地狱冰封的景象！
地面上覆盖着厚厚的、暗红色的冰层，里面似乎冻结着破碎的肢体和内脏。墙壁上挂满了惨白的冰棱。几具穿着工服的尸体被冻僵在原地，保持着死亡瞬间挣扎的姿势，脸上凝固着极致的恐惧。
而在冷库中央，手电光圈的边缘，一个诡异的身影正背对着我们，蜷缩在地上，似乎在……啃噬着什么东西？
它似乎被撬门的声响和光线惊动，动作猛地一停。
然后，它极其缓慢地、极其僵硬地……转过了头。
那是一张怎样恐怖的脸！
皮肤呈现出一种死尸般的青灰色，却又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白霜。眼睛完全变成了冰蓝色的晶体，没有任何瞳孔和眼白之分，只有一片冰冷的死寂。它的嘴巴咧开着，露出尖锐的、挂着冰碴和肉屑的牙齿。
它的身体似乎也比普通丧尸更加高大和僵硬，关节活动时发出“咔嚓咔嚓”的冰裂声。
最令人心悸的是，随着它的转头，一股肉眼可见的白色寒流从它口中呵出，周围的空气温度仿佛又骤降了几分！
冰尸！果然是这种鬼东西！
一种在极端低温环境下诞生的变异体，拥有散发寒气、迟缓甚至冻结目标的能力，物理防御也远超普通丧尸！
“吼——！！”
它发出一声不似活物的、仿佛冰风呼啸般的嘶吼，猛地从地上站起！它手中还抓着半截被冻硬的人类手臂！
它那双冰蓝色的晶体眼睛死死锁定门外的我们，下一刻，它动了！
虽然动作看起来有些僵硬，但速度却丝毫不慢，如同一辆失控的冰雕坦克，猛地朝门口冲来！
“后退！散开！”我厉声大喝，同时猛地将撬棍从门缝中抽出！
几乎就在我抽出撬棍的瞬间！
砰！！！
一只覆盖着冰霜、肿胀发青的巨拳，狠狠地砸在了内侧的门板上！厚重的金属门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向内凹陷下去一大块！
好恐怖的力量！
这要是被砸中，骨头都得碎成渣！
“开枪！不…打它！”刘队吓得语无伦次，下意识地举起消防斧。阿强和小吴也慌忙举起手中的武器。
但那冰尸一击未中，竟猛地张开大口——
呼——！！！
一股浓郁的、肉眼可见的白色寒流如同高压气枪般从它口中喷出，瞬间穿过门缝，笼罩向我们！
“小心！”我猛地向侧后方翻滚躲避！
刘队三人反应慢了一拍，虽然也试图后退，但还是被那扩散的寒流边缘扫中！
“啊！好冷！”
三人同时发出痛苦的惊呼，只觉得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瞬间侵袭全身，动作肉眼可见地变得迟缓僵硬起来，头发、眉毛、衣服上瞬间凝结出了一层白霜，牙齿疯狂打颤，几乎握不住武器！
这寒气竟带有强烈的冰冻减速效果！
“该死的！”我瞳孔一缩。这冰尸比我想象的更难缠！
必须速战速决！绝不能被它的寒气多次喷中！
趁它一次喷吐结束，似乎有短暂回气的间隙，我猛地从地上一跃而起！
体内能量核心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一股灼热的力量对抗着周围的寒意，灌注四肢！我双手紧握那柄冷钢撬棍，将其当作长矛，看准那冰尸因为砸门和喷吐而更加靠近门缝的时机——
“死！！”
我用尽全力，将撬棍那尖锐的一端，隔着门缝，狠狠地朝着它那只冰蓝色的晶体眼睛捅刺过去！
这一刺，快！准！狠！凝聚了我所有的力量、速度以及对时机的把握！
那冰尸似乎察觉到了危险，想要偏头躲闪，但它的动作毕竟相对僵硬！
噗嗤——！
撬棍的尖端精准地刺入了它冰蓝色的眼睛！
没有血液喷出，只有一种仿佛戳破冰层、又像是捣碎玻璃的怪异脆响！
“嗷！！！”
冰尸发出一声凄厉痛苦的尖啸，猛地向后仰头！撬棍竟然被它硬生生带了出去，但尖端已经彻底破坏了它的眼眶和内部结构！
青黑色的、冻结的粘稠物质从破损的眼眶中流淌出来！
它疯狂地挥舞着手臂，重重砸在周围的墙壁和门板上，发出巨大的轰鸣，整个冷库门口都似乎在震动！
“它受伤了！攻击！”我趁机大吼，捡起地上的消防斧。
刘队三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反击鼓舞，强忍着身体的僵硬和寒冷，举起武器，隔着门缝对着里面疯狂挥舞挣扎的冰尸胡乱劈砍捅刺！
消防斧砍在它覆盖冰霜的身体上，发出“梆梆”的闷响，虽然难以造成致命伤，但也留下了深刻的斩痕和冰屑。砍骨刀和橡胶棍更是难以奏效。
它的防御太强了！
“眼睛！攻击它的眼睛和嘴巴！”我再次提醒，同时看准机会，猛地一斧头劈在它胡乱挥舞的一条手臂上！
咔嚓！
覆盖的冰霜被劈裂，斧刃深深嵌入其小臂骨骼之中！
冰尸挣扎得更加疯狂！
混乱中，小吴壮着胆子，将手中的砍骨刀猛地从门缝刺入，精准地捅进了冰尸因为痛苦嘶吼而张大的嘴巴里！
“噗——！”
刀尖从它后颈处透出少许！
冰尸的挣扎猛地一滞。
那双完好的冰蓝色眼睛中的光芒急速黯淡下去。
最终，它那庞大的、覆盖冰霜的身躯，推金山倒玉柱般重重向后倒去，砸在冷库冻结的地面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
一切重新归于寂静。
只有门缝中不断溢出的冰冷寒气和那令人作呕的恶臭，证明着刚才那场短暂却凶险无比的战斗。
我们四人瘫坐在冰冷的地上，剧烈喘息着，浑身都被冷汗和冰霜湿透，看着彼此狼狈不堪的模样，都有种劫后余生的虚脱感。
终于…干掉了。
我拄着消防斧站起身，再次透过门缝向里望去。那冰尸倒在地上，彻底没了动静。它身上散发出的寒气似乎也在缓缓减弱。
危机暂时解除。
但我的眉头却并未舒展。
这冰尸…是独自诞生的？还是……
我的目光投向冷库更深处的黑暗。那里，似乎还有更多的冰坨和阴影。
强光手电的光柱扫过。
仿佛照见了更多被冻结的、扭曲的身影……
我的心猛地一沉。
难道……不止一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