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红色光刃撕裂黑雾的瞬间，陈默闻到了一股焦糊味，像是塑料被点燃。那些原本汹涌的黑雾像是被烫到的蛇，猛地向后缩了缩，在他面前留出半米宽的空隙。
但这空隙只维持了眨眼的功夫。更多的黑雾从藏经阁院门的缝隙里涌出来，像是有只无形的手在后面推着，刚才被撕裂的缺口瞬间被填满，甚至比之前更加浓稠，隐约能听到里面夹杂着细碎的呜咽声，像是无数人在哭。
“还愣着干什么？跑啊！”
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从黑雾里钻出来，惊得陈默一哆嗦。这声音……是李叔？
他猛地看向黑雾深处，只见一团相对稀薄的雾气里，隐约浮现出个佝偻的身影，正拄着根拐杖，一瘸一拐地往这边挪。那身形，那走路的姿势，分明就是住在三楼的李叔！
“李叔？您怎么在这儿？”陈默懵了。这老头不是应该在家遛鸟吗？怎么会出现在归元寺的阴潮里？
“别管那么多！”李叔的声音带着哭腔，拐杖在地上敲得“笃笃”响，“这阴潮不对劲，是冲着你来的！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冲着我来的？陈默心里咯噔一下。他一个刚喝了过期引气液的菜鸟，凭什么值得这么大动静？
他正想追问，怀里的《基础吐纳术》突然剧烈地抖动起来，封皮上仅存的“吐纳术”三个字扭曲成一团，像是在害怕。同时，手机疯狂震动，系统界面的红光几乎要灼穿屏幕：
【警告：检测到“寄魂者”气息与阴潮融合，危险等级提升至“极高”】
【提示：对方已掌握部分阴潮控制权，宿主当前实力无法抗衡】
【紧急提示：请立即前往归元寺前院“放生池”，池中灵龟可短暂压制阴潮】
放生池？陈默记得归元寺前院确实有个挺大的池塘，上次陪客户来烧香时见过，里面挤满了巴掌大的乌龟，游客扔硬币时能溅起一片水花。那地方能压制阴潮？
“往这边走！”李叔的声音又响起来，黑雾里的身影朝着左边一指，“我知道条近路去前院！”
陈默看向左边，那里的黑雾相对淡些，隐约能看到条被杂草覆盖的小径。但他心里犯嘀咕——这李叔太可疑了，从会说话的画眉鸟到河上的寄魂者，再到现在突然出现在阴潮里，怎么看都像是在引导他往某个方向走。
可系统提示的放生池确实在前院，现在除了跟着李叔，好像也没别的选择。
“跟上！”陈默咬咬牙，抓起那根还在微微发烫的枯竹，朝着李叔指的方向冲过去。刚钻进小径，就感觉背后一阵发凉，像是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他。他回头瞥了一眼，只见那些黑雾像潮水似的漫过刚才他站的地方，地面的青石板瞬间蒙上一层白霜，连带着旁边的竹子都冻得“咔嚓”作响。
“别看了！这阴潮沾着就掉层皮！”李叔在前面低吼，拐杖突然指向右侧，“拐这里！”
陈默跟着拐进一条更窄的巷子，两边是斑驳的红墙，墙头上的瓦片掉了大半，露出黑洞洞的椽子。巷子尽头亮着光，像是出口。他刚想加快脚步，怀里的书突然又抖了一下，这次抖得格外厉害，封皮上的字迹都快要看不清了。
同时，手机界面跳出一行新的提示，字体是闪烁的黄色，像是在犹豫：
【检测到路径异常：前方为“幻阵”入口，非通往放生池方向】
【警告：幻阵内存在意识干扰，可能导致认知错乱】
幻阵？陈默猛地停住脚，看向前面的李叔。那老头已经快走到巷子尽头，正回头催他：“快点啊！磨磨蹭蹭的想送死吗？”
他的脸藏在雾气里，看不真切，但陈默突然发现，李叔手里的拐杖有点不对劲——那拐杖的顶端，刻着个小小的鸟笼图案，和之前那个寄魂者老头头顶的印记一模一样！
“你到底是谁？”陈默握紧枯竹，指尖的伤口又开始渗血，“你根本不是李叔！”
李叔的身影僵住了。几秒钟后，他缓缓转过身，雾气在他周围翻腾，像是烧开的水。他抬起头，那张被皱纹覆盖的脸在雾气里若隐若现，嘴角却咧开一个诡异的弧度，声音突然变得尖细，像极了那只画眉鸟：
“反应倒不慢……可惜啊，晚了。”
话音刚落，巷子尽头的亮光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浓稠的黑暗，像是被墨汁染过。同时，两侧的红墙上突然渗出黑色的粘液，顺着墙缝往下淌，落地时发出“滋滋”的声响，在地上腐蚀出一个个小坑。
“这才是给你准备的路啊……”假李叔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分不清具体位置，“放心，等你的身体被阴潮蚀透，我会把你的‘魂’养在画眉鸟里，让你看看这栋楼以后住谁……”
陈默只觉得头皮发麻。把魂养在鸟里？这寄魂者是想把他变成第二个“画眉鸟”？
他不再犹豫，转身就往回跑。刚跑出两步，就发现身后的路也被黑雾堵死了，那些黑雾里伸出无数只惨白的手，正抓着墙壁往上爬，指甲在石头上刮出刺耳的噪音。
前后都是死路。
“完了……”陈默后背抵着冰冷的墙，心脏狂跳。他试着催动体内的灵气，想再放一次刚才的光刃，可那股灵气像是耗尽了似的，在丹田处懒洋洋地打转，怎么都引不上来。怀里的《基础吐纳术》抖得越来越弱，封皮上的字迹已经淡得快要看不见了。
难道就要死在这儿了？
他不甘心。三十岁的人生虽然窝囊，但他还没试过御剑飞行，还没搞清楚那飞剑执照到底能不能报销闯红灯的罚款，更没弄明白这莫名其妙的修仙世界到底藏着多少秘密……
就在这时，口袋里的黑陶小瓶又开始发烫。这次不是灼人的烫，而是带着点温润的热，像是有人用手掌捂着。瓶身上的云纹再次亮起，比上次更清晰，那些扭曲的云纹像是活了过来，在瓶身上缓缓流动，最后汇聚成一个模糊的箭头，指向他头顶的方向。
头顶？陈默抬头，只见墙头上有个破洞，大概能容一个人钻过去，洞外面隐约能看到天光。
“还有机会！”他眼睛一亮，抓住旁边一根从墙缝里钻出来的老藤，使劲拽了拽，挺结实。
“想跑？”假李叔的声音带着怒意，黑雾里的手突然加快了速度，离他只有不到两米远了，一股浓烈的腥臭味扑面而来，像是烂掉的鱼虾。
陈默不再犹豫，踩着墙上的砖缝往上爬。他小时候爬树掏鸟窝练过手脚，虽然多年没动，但求生欲逼着他爆发出力气，三下五除二就抓住了墙头的破洞，翻身爬了上去。
刚站稳，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尖利的嘶鸣，像是画眉鸟被踩了尾巴。他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假李叔的身影在黑雾里扭曲成一团，最后化作无数只黑色的小飞虫，嗡嗡地撞向墙头，但在离他半米远的地方，像是撞到了无形的屏障，纷纷掉了下去。
是黑陶小瓶的功劳？陈默摸了摸口袋里温热的小瓶，心里升起一丝庆幸。
墙的另一边是片荒地，长满了半人高的杂草，远处能看到归元寺前院的飞檐。他辨认了一下方向，朝着放生池的位置跑去。跑了没几步，脚下突然踢到个硬东西，低头一看，是块巴掌大的木牌，上面刻着“放生池”三个字，旁边画着个歪歪扭扭的箭头，指向左边。
这木牌看着像是景区里的指示牌，就是旧得厉害，边缘都磨圆了。陈默正想顺着箭头走，手机突然又震动了——系统界面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个新功能，像是张简易地图，上面用绿点标着他的位置，红点标着放生池，而他脚下的木牌位置，地图上标着个小小的“片”字。
会骗人的指示牌？陈默挑了挑眉。这阴潮里的花样还真多。
他没管木牌的箭头，按照系统地图的指引，朝着右边的杂草丛跑去。刚跑过一片灌木丛，就听到“扑通”一声，像是有人掉进了水里。
他拨开草叶一看，眼前豁然开朗——正是放生池。
池水比他印象中浑浊得多，墨绿色的水面上漂浮着一层泡沫，那些原本挤满池塘的乌龟不见了，只有一只脸盆大的老龟趴在池中央的石头上，缩着脑袋，像是睡着了。
而刚才发出声响的，是个穿着蓝色工装的年轻人，正在池水里扑腾，嘴里还喊着：“我的外卖……我的五星好评……”
是那个会飞的外卖小哥！
陈默愣住了。这哥们怎么也在这儿？还掉进了放生池？
他正想伸手把人拉上来，突然发现不对劲——那小哥的腿上，缠着一团黑色的雾气，正往他身体里钻，而小哥的脸色已经变得惨白，嘴唇发青，眼看就要不行了。
“别动他！”
一个苍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陈默回头，只见了尘和尚拄着根新的竹杖，一瘸一拐地走过来，僧袍上沾满了黑色的污渍，脸上多了道血痕，但眼睛依旧很亮。
“大师，您没事？”陈默又惊又喜。
了尘和尚摇了摇头，目光落在池水里的外卖小哥身上，叹了口气：“他被阴潮缠上了，现在拉上来，你也会被拖下水。”
“那怎么办？”陈默急了。总不能看着人死吧？
了尘和尚没说话，只是从怀里掏出个小小的铜铃，轻轻摇了摇。“叮铃”一声脆响，像是冰块碎裂，池中央的老龟突然动了。
它缓缓伸出脑袋，绿豆大的眼睛看向池水里的黑雾，然后张开嘴，吐出个白色的泡泡。泡泡飘到小哥腿边，突然炸开，化作一道白光，将那团黑雾裹住，硬生生从他腿上扯了下来，拖进水里。
黑雾在水里挣扎了几下，就被池水里突然冒出来的无数小鱼啃食干净，连点渣都没剩。
外卖小哥像是脱力了，瘫在水里，大口喘着气。
“快把他拉上来。”了尘和尚说。
陈默赶紧跑过去，伸手抓住小哥的胳膊，使劲往上拽。这小哥看着瘦，没想到还挺沉，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人拖到岸边。
小哥趴在地上，吐了好几口池水，缓了半天，才抬起头，看到陈默，愣了一下：“是你？住在幸福里小区七楼的那个？”
陈默也愣了：“你认识我？”
“前两天给你送过外卖，”小哥抹了把脸，苦笑道，“你订的那个豪华版麻辣烫，加了三份肥牛那个。”
陈默想起来了，那天他加班到半夜，确实点过一份超豪华麻辣烫。没想到这么巧。
“你怎么会在这儿？还掉进池子里了？”陈默问。
小哥刚想说话，脸色突然一变，指着陈默身后，嘴唇哆嗦着：“你……你身后……”
陈默猛地回头，只见放生池对面的假山上，不知何时站了个人。
那人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手里拄着根拐杖，拐杖顶端的鸟笼图案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光。正是李叔——或者说，是那个寄魂者。
他的肩膀上，蹲着那只画眉鸟。鸟的眼睛里闪烁着红光，正死死地盯着陈默怀里的《基础吐纳术》。
“东西，该还给我了。”寄魂者的声音像是两块石头在摩擦，带着说不出的阴冷。
陈默下意识地抱紧了怀里的书，突然发现，书封上原本模糊的“吐纳术”三个字，此刻竟然变得清晰起来，甚至隐隐透出金光。
而池中央的老龟，再次张开了嘴，这次却没吐泡泡，而是发出一声低沉的嘶吼，像是在警告。
了尘和尚握紧了竹杖，挡在陈默身前，低声道：“施主，准备好。这老东西，要动真格的了。”
陈默看着对面假山上的寄魂者，又摸了摸口袋里温热的黑陶小瓶，握紧了手里的枯竹。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打过对方，甚至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他知道，这次不能再退了。
怀里的《基础吐纳术》轻轻震动着，像是在回应他的决心。手机系统界面上，紧急任务的倒计时还在跳动，而原本标着“放生池”的红点旁边，突然多了个小小的问号。
这放生池，似乎也藏着什么秘密。
寄魂者的嘴角咧开一个诡异的笑容，抬手对着他们一挥。
刹那间，放生池的水面剧烈翻涌起来，无数团黑雾从池底冒出来，像是煮沸的开水，朝着岸边扑来！
而那只画眉鸟，突然从他肩膀上飞起，化作一道黑光，直扑陈默怀里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