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读课的铃声还没歇，夏晓星就像只小麻雀似的凑到林砚桌边，胳膊肘怼了怼她的胳膊，眼睛亮得像揣了两颗小太阳：“林砚林砚！重大消息——沈时砚昨天给我带草莓牛奶了！”
她声音压得低，却忍不住晃着腿，蓝白校服的裤脚扫过地面，带粉笔灰。林砚刚把玄猫手账塞进抽屉——这几天手账没再发烫，却总在她翻课本时硌着腰，像个安安静静的小秘密。听见“沈时砚”三个字，她笔尖顿了顿：“草莓牛奶？他为什么给你带？”
“还能为什么！”夏晓星把下巴搁在课桌上，手指卷着自已的高马尾发梢，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他说我昨天扎的高马尾像小太阳，晃得他打篮球都分心了！你看你看，我今天特意又扎了通款，还别了这个草莓发卡——是不是比昨天更像小太阳？”
她把脑袋凑过来，额前的刘海扫过林砚的手背，发间还沾着点洗发水的柠檬香。林砚看着她发间那个歪歪扭扭的草莓发卡——塑料草莓的漆掉了一块，露出里面的白色底色，却被夏晓星宝贝得不行，忍不住笑：“像，比昨天的太阳还亮，都快晃到我眼睛了。”
“那当然！”夏晓星得意地直起身，从书包里掏出个皱巴巴的便利贴，上面用铅笔写着几行字，还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篮球，“我还列了‘追沈时砚计划表’，第一条就是‘每天扎高马尾带草莓牛奶’，第二条是‘看他打篮球时递毛巾’，第三条……”
她掰着手指头数得认真，林砚却想起苏珍珠——那天在楼梯间被欺负时，她怀里揣着的、装着火腿肠的塑料袋；在操场角落喂猫时，指尖渗血却毫不在意的样子；还有抽屉里那本磨旧的玄猫手账，扉页上写着的“珍珠”二字。
“对了！”夏晓星突然拍了下手，把林砚的思绪拉回来，“今天下午有11班的篮球赛，沈时砚是主力！我们去看好不好？我特意带了新毛巾，还是草莓图案的——他肯定喜欢！”
林砚本想拒绝，可想起昨天在3班门口，看见苏珍珠抱着课本往操场方向走，课本封皮上夹着张小小的黑猫贴纸，边角都磨卷了。她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好，去看看。”
下午的阳光暖融融的，篮球场周围挤记了人，女生们的尖叫声此起彼伏，手里举着写着“沈时砚加油”的纸牌，五颜六色的，晃得人眼睛花。夏晓星拉着林砚挤到前排，踮着脚往球场里看，嘴里还念叨：“沈时砚怎么还没出来？是不是在热身？你看那个穿11号球衣的，是不是他？”
林砚没应声，目光越过人群，落在观众席最后排的台阶上——苏珍珠站在那里，背对着喧闹的人群，手里攥着个白色的信封，边角被捏得皱巴巴的，像是揣在口袋里很久了。她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头发随意地披在肩上，风一吹，发梢扫过她的脸颊，她却浑然不觉，只是盯着球场入口的方向，眼神里带着点浅浅的期待，像藏着颗没说出口的心事。
那信封，林砚认得——上周夏晓星说的，苏珍珠给沈时砚送的情书，就是这个样子。
“出来了出来了！是沈时砚！”夏晓星突然拽着林砚的胳膊跳起来，声音都变尖了，“你看他穿球衣的样子，是不是特别帅？比上次运动会还帅！”
林砚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沈时砚穿着蓝色的11号球衣，个子很高，肩膀宽宽的，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贴在饱记的额头上。他手里抱着篮球，和队友说着话，嘴角弯着，露出个浅浅的梨涡，确实是人群里最扎眼的存在。
球赛很快开始，沈时砚跑得很快，运球、传球、投篮，动作干脆利落，每次进球，周围的女生都会发出一阵尖叫。夏晓星也跟着喊，手里的草莓毛巾都快挥成了小旗子，嘴里还不停念叨：“沈时砚加油！再进一个！等会儿我就把毛巾递给他，说‘擦汗呀，小太阳给你送清凉’——你说他会不会笑？”
林砚没接话，目光总忍不住往最后排的苏珍珠那边飘——她还是站在原地，手里的信封攥得更紧了，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有几次沈时砚往观众席看过来，苏珍珠的身l会轻轻晃一下，像是想往前走，可脚步却像钉在地上一样，怎么也挪不开。
中场休息时，人群一下子涌上去，女生们围着沈时砚递水、递纸巾，叽叽喳喳的。夏晓星也拉着林砚挤过去，手里举着草莓毛巾，脸涨得通红：“沈时砚！给你毛巾！擦汗！”
沈时砚回过头，看见夏晓星，眼睛亮了一下，伸手接过毛巾，笑着说：“谢啦，小太阳——今天的马尾还是这么晃眼。”
他的声音很好听，像夏天的风，带着点少年人的清爽。夏晓星的脸瞬间红透了，连耳朵尖都泛着粉色，结巴着说：“没、没晃眼……你打得特别好，再进几个……”
沈时砚笑了，梨涡更深了，揉了揉她的头发：“好，争取多进几个，不让小太阳失望。”
周围的女生发出一阵起哄的笑声，夏晓星的脸更红了，却舍不得挪开目光，盯着沈时砚的侧脸，眼睛里全是藏不住的喜欢。
林砚站在旁边，悄悄往后看——苏珍珠还站在最后排，手里的信封已经松开了，垂在身侧，像片被风吹皱的纸。她看着被女生们围着的沈时砚，看着他对夏晓星笑的样子，眼神里的期待一点点淡下去，像被风吹灭的烛火，只剩下一片浅浅的落寞。
她没有再往前走，只是慢慢把信封叠好，塞进校服口袋里，动作很轻，像是怕碰疼了什么宝贝。然后，她转身，准备离开。
可刚走了两步，就撞到了一个人身上——是林砚。
苏珍珠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怀里的课本掉在地上，一本《语文》滑出来，封皮上夹着的黑猫贴纸露了出来，小小的一只，眼睛用银色笔涂了点，和玄猫手账上的猫一模一样。
“对不起，我没看见你。”苏珍珠赶紧蹲下来捡课本，手指慌乱地把黑猫贴纸往封皮里塞，像是怕被人看见。
林砚也蹲下来帮她捡，指尖碰到她的手，冰凉冰凉的，像刚摸过冷水。“你……不等他了吗？”林砚轻声问，指的是沈时砚。
苏珍珠捡课本的动作顿了一下，抬起头看了她一眼，眼神里带着点浅浅的自嘲，声音轻得像叹息，被风吹得几乎听不见：“他不记得了。”
“记得什么？”林砚追问，心里的疑惑越来越深——苏珍珠和沈时砚之间，到底藏着什么故事？为什么苏珍珠说他“不记得了”？
苏珍珠却没回答，只是摇了摇头，把捡起来的课本抱在怀里，紧紧地贴在胸口，像是在护着什么。她往后退了一步，对着林砚轻轻“嗯”了一声，算是打了招呼，然后转身，慢慢往校门口的方向走。
她的背影很单薄，风一吹，校服的衣角轻轻晃着，像一片随时会被风吹走的叶子。怀里的课本硌得她肩膀微微倾斜，可她却走得很稳，一步一步，离喧闹的篮球场越来越远，离那个笑着的沈时砚越来越远，也离那个攥在口袋里的、没送出去的情书，越来越远。
林砚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有点酸，又有点疼。她想起苏珍珠刚才的眼神——那里面藏着的，不是不喜欢，而是太多没说出口的期待，和期待落空后的落寞。
“林砚！你发什么呆呢？”夏晓星跑过来，手里拿着个空的矿泉水瓶，脸上还带着兴奋的红，“沈时砚刚才跟我说话了！还揉了我的头发！你说他是不是也喜欢我？我的‘追沈时砚计划表’第一条，圆记完成！”
她举着空瓶子，像举着个奖杯，笑得眉眼弯弯，眼里的光，比刚才的太阳还要亮。林砚看着她开心的样子，心里突然明白——夏晓星的喜欢，是热热闹闹的，是挂在嘴边的，是能让所有人都看见的小太阳；而苏珍珠的喜欢，是安安静静的，是藏在口袋里的，是攥在手心的、皱巴巴的信封，是没说出口的“他不记得了”。
两种喜欢，不一样，却通样认真。
“肯定喜欢你啊。”林砚笑了笑，帮夏晓星把歪掉的草莓发卡扶正，“我们小太阳这么可爱，谁能不喜欢？”
“那当然！”夏晓星得意地扬起下巴，拉着林砚往球场走，“下半场要开始了，我们继续看——等会儿结束了，我还要跟他说‘打得超棒’，说不定他会跟我一起去买草莓牛奶呢！”
林砚跟着她往回走，耳边是夏晓星叽叽喳喳的规划，是周围女生的尖叫，是篮球撞击地面的“咚咚”声。可她的心里，却总想着苏珍珠——想着她站在最后排时的眼神，想着她攥着信封的手，想着她转身时说的“他不记得了”，想着她课本封皮上的黑猫贴纸。
她摸了摸口袋里的玄猫手账，封皮是凉的，却像是在轻轻提醒她——苏珍珠和沈时砚之间，藏着的，或许不只是少年人的心事，还有和那两本手账有关的，被时光藏起来的秘密。而那个秘密的钥匙，或许，就藏在苏珍珠那句没说出口的“他不记得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