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阳光带着点暖,却挡不住篮球场边的喧闹——学校篮球赛决赛正打到白热化,11班和3班的比分咬得死死的,女生们举着彩色纸牌的手都在抖,喊“沈时砚加油”的声音此起彼伏,震得看台的栏杆都微微发颤。
夏晓星挤在最前排,手里举着块硬纸板,上面用粉色马克笔歪歪扭扭写着“沈时砚最帅”,纸板边缘还贴了圈草莓贴纸,和她发间的发卡凑成了一套。她喊得嗓子都哑了,额前的刘海被汗水打湿,贴在脸上,却舍不得挪开目光,眼睛死死盯着球场中央穿蓝色球衣的身影——沈时砚正运球突破,球衣后背的号码“11”被汗水浸得发深,却衬得他肩膀更宽,跑动时的身影像阵风,带着少年人独有的冲劲。
林砚站在她旁边,手里攥着瓶矿泉水,目光却总往看台另一侧的围栏外飘——苏珍珠站在那里,没像其他人一样喊加油,只是安安静静地盯着球场,怀里抱着本生物书,封皮的黑猫贴纸被风刮得轻轻晃。她的校服袖口卷着,露出手腕上淡下去的抓痕,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围栏的铁栏杆,指节泛着白,显然比场上打球的人还要紧张。
陆橘生也在,就站在苏珍珠旁边,手里捏着包拆开的火腿肠——早上他看见苏珍珠往口袋里塞了根,猜她是要喂那只叫珍珠的小黑猫,特意多带了包,却没敢递过去,只是时不时偷偷看她,怕她被拥挤的人群撞到。
“沈时砚传球!快传啊!”夏晓星突然跳起来喊,声音尖得破了音。林砚赶紧回神,就看见沈时砚被对方两个球员夹击,他想往旁边突围,却没注意身后冲过来的人——“咚”的一声闷响,沈时砚被撞得往前踉跄了两步,膝盖重重磕在水泥地上,蓝色球衣的裤腿瞬间蹭破了块,渗出血迹来。
“沈时砚!”夏晓星尖叫着冲过去,手里的纸牌掉在地上也顾不上捡,从口袋里掏纸巾的手都在抖,“你怎么样?疼不疼?我去叫校医!”
周围的人也涌了上去,七嘴八舌地问着,把沈时砚围得水泄不通。他皱着眉撑着地面想站起来,膝盖刚用力就疼得倒抽口气,只好坐在地上,任由夏晓星用纸巾胡乱擦着膝盖上的血,嘴角却还带着笑:“没事,小伤,别慌。”
林砚也挤过去,刚想把矿泉水递给他,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见围栏外的苏珍珠——她往前冲了半步,像是想挤进来,可看到围着沈时砚的人群,又硬生生停住了脚步,手指抠着栏杆更用力了,指节白得几乎透明。她的口袋微微敞开着,露出个白色的小角,像是创可贴的包装。
就在这时,一道黑色的影子突然从看台底下窜出来——是那只叫珍珠的小黑猫。它不知什么时侯跑来了,身上沾着点草屑,却跑得飞快,跳上看台时,嘴里还叼着个东西——正是张白色的创可贴,包装纸已经被撕开了一角,显然是从苏珍珠口袋里掉出来的。
小黑猫没怕人,径直穿过围着的人群,跑到沈时砚脚边,轻轻“喵”了一声,把创可贴放在他的球鞋旁,又用头蹭了蹭他的裤腿,像是在催促他赶紧用。
所有人都愣住了——围着的女生忘了尖叫,夏晓星手里的纸巾停在半空,连沈时砚都忘了膝盖的疼,低头盯着脚边的小黑猫和创可贴,眼神里记是惊讶。
“这猫……是苏珍珠的吧?”有人小声嘀咕,“我见过她喂它。”
“它怎么会叼创可贴过来?也太通人性了吧!”
议论声里,沈时砚慢慢伸出手,弯腰去捡地上的创可贴。林砚站在他旁边,看得清清楚楚——他的指尖刚碰到创可贴的瞬间,微微颤了一下,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蛰了一下,眼神也晃了晃,像是想起了什么,却又很快恢复了平静。
他捡起创可贴,抬头想看看是谁的,目光正好越过人群,落在了围栏外的苏珍珠身上。
那一眼很短,不过一两秒——沈时砚的眼神里带着点疑惑,像是在认“这个总躲在角落的女生是谁”;苏珍珠却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往后退了一步,怀里的生物书差点掉在地上,她赶紧抱紧书本,低下头,把脸藏在发梢后面,耳朵尖瞬间红透,连手指都开始发抖。
没等苏珍珠抬头,沈时砚就已经转回头,对着还在慌神的夏晓星笑了笑,露出熟悉的梨涡:“你看,连猫都知道给我送创可贴,没事的,接着比。”他说着,用没受伤的腿撑着地面站起来,把创可贴塞进夏晓星手里,“帮我收着,等打完再说。”
夏晓星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把创可贴放进自已的口袋,又踮着脚帮他拍了拍球衣上的灰,嘴里还在念叨:“等会儿不许再这么拼了!膝盖都流血了,要是留疤怎么办?”
人群渐渐散开,比赛继续。林砚却没再看球场,而是走到围栏边——苏珍珠还站在那里,只是刚才紧张的样子不见了,又恢复了平时的平静,只是怀里的生物书抱得更紧了,封皮的黑猫贴纸被她的手指反复摩挲着,边缘都快磨卷了。
“他刚才……看你的时侯,你为什么躲开?”林砚轻声问。
苏珍珠慢慢抬起头,眼睛里带着点浅浅的红,却没哭,只是声音很轻:“我怕……他认不出我。”顿了顿,她又补充了一句,像是在解释,又像是在安慰自已,“也怕……他认出了,又很快忘记。”
林砚看着她眼底的落寞,心里一阵发酸——这是玄猫等了一百八十七次的“靠近”,是苏珍珠藏了那么久的期待,可到头来,还是只有“一眼”,还是只有沈时砚转头就忘的平静。
比赛打到最后一节,沈时砚像是拼尽了力气,每一次运球、投篮都格外认真,膝盖上的血渗过破掉的裤腿,在球场上留下淡淡的痕迹,他却像是没察觉。最后十秒,他接到队友传来的球,隔着两个人的防守,跳起来投出三分——“唰”的一声,球进了!
全场瞬间炸开了锅,女生们尖叫着冲上去,夏晓星更是抱着沈时砚的胳膊哭了,嘴里喊着“你太厉害了”。沈时砚笑着拍了拍她的头,目光却又不自觉地往围栏外扫了一眼——那里已经空了,只有风卷着几片落叶,在地上打着转,像是刚才那个抱着书本的女生,从来没出现过。
他的指尖又无意识地碰了碰口袋——那里没有创可贴,创可贴在夏晓星手里,可他总觉得,指尖还残留着刚才碰创可贴时的触感,像有只小猫的爪子,轻轻挠了挠他的心,痒痒的,却又说不出哪里奇怪。
比赛结束后,大家都围着沈时砚庆祝,夏晓星忙着给他递水、递毛巾,陆橘生也跑过来,给了沈时砚一个大大的拥抱,嘴里喊着“太帅了”。林砚帮着收拾地上的垃圾,刚把夏晓星掉的纸牌捡起来,就感觉有人碰了碰她的书包。
她回头,看见苏珍珠站在她身后,手里拿着本黑色的手账——正是之前放在她抽屉里的那本磨旧的玄猫手账。
“这个……给你。”苏珍珠把手里的手账递过来,声音很轻,“我一个人……有点撑不下去了。”
林砚接过手账,指尖碰到封皮,还是熟悉的凉丝丝的触感,却比之前多了点温度。她刚想说话,苏珍珠就已经转身往校门口走,走得很轻,像片被风吹动的叶子,怀里的生物书晃了晃,黑猫贴纸在夕阳下闪了闪,很快就消失在拐角处。
等林砚回到家,打开自已的书包想拿课本时,才发现苏珍珠的那本玄猫手账,被悄悄塞进了她的书包侧兜。她把两本手账放在一起——一本是她从十年后带来的,封皮崭新些;一本是苏珍珠的,磨得发旧,却带着时光的痕迹。
她翻开苏珍珠的手账,最后一页是张空白纸,上面用银色的笔写着一行字,墨迹还带着点湿润:“你能帮我吗?让他想起雪夜的猫。”
窗外的夕阳正好,把两本手账的封皮都染成了暖金色。林砚看着那行字,又想起沈时砚捡起创可贴时颤抖的指尖,想起小黑猫蹭他裤腿时他晃神的眼神——或许,“想起”不是不可能。两百年前的雪夜,十年后的球场,玄猫的执念,苏珍珠的期待,还有她这个从时光后面来的“旁观者”,或许真的能让那个被遗忘的约定,重新被记起。
她把两本手账轻轻叠在一起,玄猫的眼睛对着眼睛,像是跨越时光的对视。林砚摸着封皮,在心里默默回答:“好,我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