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下午的生物实验课，阳光斜斜地淌进实验室，落在浅蓝色的实验台上，把玻璃培养皿里的清水映得透亮。林砚抱着装小白鼠的塑料笼站在讲台旁，看着初二（1）班的学生闹哄哄地围在实验台前，指尖不自觉地蜷了蜷——她记得穿越回高中前，自已在大学实验室里也养过小白鼠，那时导师总说她“跟小动物有缘分”，现在看来，这份“缘分”好像跟着她一起回到了过去。
“都回到座位上！”生物老师周老师拍了拍手，把学生们的注意力拉回来，“今天的实验是观察小白鼠的应激反应，每组派一个代表操作，林砚是咱们班的生物课代表，帮我盯着点，别让大家吓着小鼠。”
林砚点点头，把塑料笼放在讲台中央。笼里的三只小白鼠通l雪白，只有眼睛是浅粉色的，此刻正挤在角落，小鼻子飞快地嗅着空气，小爪子在笼壁上轻轻扒拉着——它们显然对这个陌生环境很警惕。
第一组的张昊第一个举手，兴冲冲地跑到讲台前。他撸起袖子，伸手就往笼里抓，刚碰到最活跃的那只小白鼠，小鼠突然“吱”地叫了一声，像道白色闪电似的蹿起来，顺着他的手腕爬上去，爪子勾住他的校服袖口，吓得张昊“哇”地大叫一声，猛地甩着手，小白鼠“咚”地撞在笼壁上，缩成一团，浑身的毛都竖了起来。
“昊哥，你行不行啊？”周围的通学哄堂大笑，张昊涨红了脸，挠着头嘟囔：“这小鼠成精了吧？怎么比我家的仓鼠还凶！”
接下来几组的情况更糟。女生李雨桐戴着一次性手套，屏住呼吸慢慢伸手，结果小鼠直接钻到她的手套里，吓得她当场哭了出来；男生组想合伙围堵，刚打开笼盖，一只小白鼠“嗖嗖”地蹿出来，钻进试管架的缝隙里，任凭他们怎么掏都不出来，最后还是周老师用镊子夹着一小块面包屑，才把它引了出来。
“都别动。”林砚见周老师要亲自上手，轻声说了一句，慢慢蹲在笼前。她没有急着伸手，只是盯着笼里缩在角落的小白鼠——就是刚才撞笼壁的那只，此刻正抖着身子，小眼睛警惕地盯着周围的人。
林砚把掌心朝上，停在笼口几厘米的地方，声音放得极轻，像在跟朋友说话：“别怕，我不抓你，就是想给你喂点吃的。”她说着，从口袋里摸出一小块面包——是早上没吃完的全麦面包，她特意掰成了碎屑。
周围的笑声渐渐停了，所有人都盯着笼里的小白鼠。那只刚才还张牙舞爪的小鼠，先是迟疑地抬起头，小鼻子嗅了嗅空气，然后慢慢往前挪了两步，用小爪子碰了碰林砚的指尖——见没有动静，它竟顺着她的掌心爬了上来，蜷成一个小小的白球，低头啃起了面包屑，连尾巴都放松地垂着，时不时还用小脑袋蹭蹭林砚的拇指，像是在撒娇。
“我靠，林砚你也太牛了吧？”张昊瞪大了眼睛，“这小鼠刚才还咬我呢，怎么到你手里就乖了？”
“肯定是林砚姐长得好看，小鼠都喜欢她！”女生们笑着起哄，实验室里又热闹起来，可这次的声音里全是惊叹，没有了刚才的调侃。
就在这时，实验室的后门轻轻响了一声。林砚回头，看见苏珍珠站在门口，怀里抱着一摞作业本，校服的领口扣得严严实实，长长的刘海遮住了大半张脸，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正直直地盯着她掌心的小白鼠，眼神里带着一种林砚看不懂的复杂——有好奇，有羡慕，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苏珍珠？你怎么来了？”林砚认出她是高二（3）班的学生，昨天储物柜事件后，她还特意留意过这个总低着头的女孩。
苏珍珠的身子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赶紧低下头，声音轻轻的：“王老师让我……把作业送给周老师。”她说着，快步走到讲台旁，把作业本放在角落的桌子上，却没有立刻走，而是站在原地，目光又落回了林砚掌心的小白鼠身上——那只小鼠已经啃完了面包屑，正蜷在她的手心里，闭着眼睛打盹，模样温顺得不像刚才那只凶巴巴的小家伙。
“你不是‘招动物喜欢’，是能听懂它们的害怕吧？”
苏珍珠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让喧闹的实验室瞬间安静下来。所有通学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她却像是没感觉到似的，依旧盯着林砚的掌心，眼神里带着一种执拗的认真。
林砚愣住了。她下意识地摇头：“没有啊，我就是……动作轻了点，没吓到它。”
可话刚说完，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串零散的片段——小时侯住在外婆家，邻居家那只叫“黑虎”的大狼狗，见谁都龇牙咧嘴，有次还咬了送快递的小哥，可每次见到她，都会立刻耷拉下耳朵，摇着尾巴跑到她脚边，用大脑袋蹭她的手心；小学三年级，学校门口有只受伤的流浪猫，躲在车底下不肯出来，老师和通学围了一圈都没办法，她蹲在车边，摸着车底的缝隙说“我给你带了小鱼干，不疼了哦”，没过两分钟，那只橘猫就一瘸一拐地走了出来，乖乖地让她抱去宠物医院；还有去年，她在小区楼下喂流浪狗，一只刚生完崽的母狗对着所有人低吼，唯独允许她靠近，甚至让她摸它的小狗崽。
这些事，她一直以为是巧合——狼狗不咬她，是因为她没惹它；流浪猫出来，是因为饿了；母狗信任她，是因为她没恶意。可苏珍珠的话，像一颗小石子，在她心里激起了一圈圈涟漪——真的是巧合吗？还是说，她真的能像苏珍珠说的那样，“听懂它们的害怕”？
“不是动作轻，”苏珍珠抬起头，第一次没有躲闪林砚的目光，她的眼睛很亮，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我刚才看见你蹲下来的时侯，嘴唇动了，说了句‘别怕’——它们是因为信你，知道你不会伤害它们，才肯过来的。”
林砚的指尖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麻意——就像小时侯摸黑虎的头时，指尖那种暖暖的、微微发麻的感觉。她低头看着掌心的小白鼠，小鼠似乎察觉到她的情绪，用小舌头轻轻舔了舔她的指尖，麻意更明显了，像是有一股细细的电流，在她和小鼠之间轻轻“连接”着。
“我……”林砚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不知道该怎么表达——那种感觉很奇妙，像是能模糊地“感知”到小白鼠的情绪，它现在很安心，很舒服，没有一点害怕。
周老师走过来，拍了拍林砚的肩膀，笑着说：“我就说你跟小动物有缘，以后要是学兽医，肯定是块好料。”说完，她又看向苏珍珠，“3班的通学是吧？作业放下就行，谢谢你啊。”
苏珍珠摇摇头，没说话，却还是站在原地，没有要走的意思。她的目光落在笼里剩下的两只小白鼠身上，那两只小鼠刚才还缩在角落，此刻竟也慢慢爬了过来，隔着笼壁，对着林砚的方向轻轻叫着，像是在讨要食物。
实验课结束后，学生们陆陆续续离开了实验室，周老师也去了办公室，只剩下林砚和苏珍珠。林砚把小白鼠放回笼里，撒了点面包屑，刚要收拾实验台，就听见苏珍珠小声说：“林砚姐，上次……李萌被猫围堵的事，不是我让猫去的。”
林砚转过身，看见苏珍珠攥着校服的衣角，指节都泛白了，她的头低着，刘海遮住了眼睛，只能看见她微微颤抖的嘴唇：“那天下午，我看见李萌拿着棍子，在巷口追打小黑——就是那只断尾的黑猫，它的腿被石头砸破了，一直在叫。我当时很怕，就想着‘别打它了，让它赶紧跑’，结果没过多久，就有好几只猫跑过来，围着李萌……”
苏珍珠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很坚定：“猫记得谁对它们好，也记得谁欺负过它们。李萌上周用石头砸小黑的腿，还用开水泼过三花的窝，它们是自已要去‘讨说法’的，不是我指挥的。”
这是她第一次对人说清“猫攻击霸凌者”的真相。以前，她每次跟通学说“是猫自已要去的”，都会被当成借口，被说成“猫妖”“怪胎”，可现在对着林砚，对着这个能让小白鼠乖乖听话、能“听懂”动物害怕的女孩，她终于敢把心里的话全说出来。
林砚看着苏珍珠颤抖的肩膀，心里忽然一软。她想起昨天在香樟树下，苏珍珠给死老鼠道歉的样子；想起她喂流浪猫时，小心翼翼的动作；想起她被李萌欺负时，明明委屈却不肯哭的模样——这个女孩，一直在用自已的方式保护着那些流浪猫，而那些猫，也在用它们的方式守护着她。
“我知道。”林砚轻声说，走到苏珍珠身边，蹲下来，和她平视，“我昨天在巷口，看见你手里攥着猫粮，一直在让猫离远点——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苏珍珠猛地抬起头，眼睛红红的，里面记是惊讶和释然，像是不敢相信有人会相信她的话。她张了张嘴，眼泪突然掉了下来，却不是因为难过，而是因为终于被理解的委屈——憋了这么久的秘密，终于有人愿意听，有人愿意信。
林砚的指尖又传来一阵麻意，这次更清晰了——像是能“感知”到实验室窗外，几只流浪猫的叫声，它们在说“谢谢”“保护珍珠”。她忽然想起外婆生前坐在藤椅上，摸着她的头说的话：“我们林家的人，天生就和动物有‘连接’，你外婆的外婆是御兽宗的小师妹，能听懂动物的话，你呀，以后也会的。”
以前她总觉得外婆是在讲老故事，可现在，看着掌心残留的小白鼠的温度，感受着指尖的麻意，听着苏珍珠带着哭腔的诉说，林砚忽然明白——那不是故事，是真的。她和动物之间，真的有一种特殊的“连接”，一种能感知它们情绪、听懂它们害怕的“连接”。
夕阳的光透过玻璃窗，落在两个人身上，把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叠在一起。苏珍珠慢慢擦干眼泪，看着林砚，小声说：“林砚姐，你和它们……真的能‘说话’吗？”
林砚看着笼里正在啃面包屑的小白鼠，轻轻点了点头，声音很轻，却很坚定：“我不知道算不算‘说话’，但我能感觉到，它们在怕什么，在想什么——就像现在，它们在说‘谢谢你的面包’。”
苏珍珠的眼睛亮了起来，像是在黑暗里找到了光。她看着林砚，又看了看窗外——那里，几只流浪猫正蹲在窗台上，静静地看着她们，尾巴轻轻摇晃着，像是在回应着林砚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