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
——”
白绫像条索命的蛇，狠狠砸在沈惊寒脚边，积雪被溅起，混着地上的血污，在他玄色战靴前晕开一片暗沉的红。冷宫的断壁残垣间，狂风卷着碎雪呼啸而过，染血的圣旨被吹得噼啪作响，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刀子，扎在楚明玥心上。
她跪在冻土上，囚服早已被血浸透，粗糙的布料磨得伤口生疼。琵琶骨被玄铁锁链洞穿，铁链另一端拴在断裂的石柱上，稍一动作，便牵扯着五脏六腑都在疼。可她顾不上这些，只是死死盯着眼前背对着她的男人，声音碎得像被风雪冻裂的冰碴：“沈惊寒，你说我通敌叛国，可有证据？”
男人始终没回头，银甲上还沾着边关的风雪，甲胄缝隙里，却隐约能看见暗红的血迹
——
那是她母族子弟的血，三天前，他亲自领兵抄了楚府，三百七十一口人，没留一个活口。
“证据？”
沈惊寒终于开口，嗓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比这冷宫的寒风更刺骨，“公主私赠蛮族的兵符，此刻正摆在敌营帅帐里。楚氏勾结外敌，意图谋逆，桩桩件件，罪该万死。”
“兵符？”
楚明玥忽然笑了，笑得太用力，一口鲜血猛地咳出来，落在雪地上，像一朵骤然绽放的红梅，“那根本不是兵符！是去年桃花节，你亲手替我雕的玉佩！沈惊寒，你睁眼看看
——”
她猛地拽断锁链，不顾琵琶骨传来的剧痛，踉跄着扑过去，想撕开他护心镜后的衣襟
——
那里藏着她昨天偷偷塞给他的密信，信里写着皇后要构陷楚氏的阴谋。可她的手还没碰到他的衣料，沈惊寒便猛地转身，反手一剑，锋利的剑刃瞬间刺穿了她的肩胛。
“放肆。”
他抽剑时，剑尖的血滴落在雪地上，发出细微的声响。余光扫过她颈间，那半块鸳鸯佩还挂在那里
——
那是当年在御花园的桃花树下，他用自已盔甲碎片一点点打磨的定情物，他曾说过，要集齐两块玉佩，等战事平息，便求陛下赐婚。
可现在，他亲手将剑刺进了她的身l。
远处传来太监尖细的唱喏声，穿透风雪，在冷宫里回荡：“陛下有旨，废黜楚氏明玥公主身份，因其通敌叛国，罪大恶极，赐白绫一条，即刻行刑
——”
楚明玥看着沈惊寒决绝的侧脸，那双曾经盛记温柔的眼睛，此刻只剩下冰冷的杀意。她抬手，摘下颈间的半块鸳鸯佩，狠狠砸在他脚边的雪地上，玉佩裂开一道细纹，像她此刻破碎的心。
“沈惊寒，”
她的声音带着泣血的恨意，“我楚明玥便是化作厉鬼，也绝不会饶你！”
宫女将白绫递到她手中，冰冷的布料缠上指尖。楚明玥最后望了一眼远方
——
那里是御花园的方向，每年春天，桃花都会开得漫天遍野，他曾在那里教她骑射，说要护她一生安稳。
可现在，护她的人，成了杀她的人。
白绫绕过梁间，她踮起脚尖，意识渐渐模糊时，只听见帐外风雪更骤，还有……
他袖中传来的细微声响
——
那是另一半鸳鸯佩，被他攥得太紧，发出的碰撞声。
沈惊寒站在原地，背对着悬在梁上的身影，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袖中的半块玉佩硌得掌心生疼。他不知道，皇后送来的
“通敌密信”，字迹是模仿的；他不知道，他斩的
“楚氏叛将”，是楚家忠心耿耿的死士，临死前还在护着藏有皇后罪证的密函；他更不知道，楚明玥肩胛上的伤，和他当年替她挡箭时的伤，在通一个位置。
雪落在他的银甲上，很快便积了一层，像极了冷宫里，那片被鲜血染红的残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