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向新留了个号码,告诉夏繁星去之前打电话提前联系就行。
夏繁星挑选合适的时间打过去。
那头响了好几秒,传来一个中气十足的女声:“哪各?”
冷不丁听到陌生的川市口音,夏繁星愣了下,很快又说明来意。
话落,听筒里突然沉默。
以为是自己没表达清楚,刚想再说一遍,那头突然‘妈呦’一声像踢到什么。
接下去几秒陷入兵荒马乱,接连起伏的嘈杂里,有鸡鸭鹅的和声演奏,还有鸟类学舌的‘别吵别吵’,再夹杂着人声呵斥:“安静咯安静咯,再嚎炖了过年咯。”
随着最后猪嗷一嗓子,那头动静戛然而止。
夏繁星震惊得目瞪口呆,低头反复确认号码是否有误。
逐个对一遍,才肯定自己不是打到动物园里。
“您好?”夏繁星张着嘴好半晌。
窸窸窣窣持续几秒,那道中气十足的声音才重新回来:“不好意思,刚刚一时激动,让你见笑了。”
“是要给咱家狗娃补课是吗?”
“是的。”
“好好好,那敢情好。”
“”夏繁星深吸口气。
如此一看,能提出那样要求好像也不奇怪了。
抱着不对劲就随时撤的心理,夏繁星跟着导航来到对方发来的定位。
没想到映入眼前的,竟是一番田园景致。
低矮而开阔的原木栅栏代替外墙,四周果树绿植环绕,前院空地开辟成几畦菜地,一条以鹅卵石铺就的小径蜿蜒其间,从小桥流水通往更深庭院。
说是住宅,倒不如说是充满古朴乡野韵味的农家院。
大概不是第一次被当成旅游景点。
门匾上除了提醒是私人住宅,还有一个亮眼警示——[内有恶犬]。
箭头指向下面的恶犬是人?
没错,简笔画下真的是五官难辨的人。
夏繁星再次深呼吸。
太抽象了。
仿佛要将抽象进行到底,电话里头中气十足的声音,开门的却是一个六旬老太太。
一身墨绿色香云纱改良旗袍,立领盘扣典雅贵气,裁剪却极为利落,于传统中透出现代的飒爽,再衬上慈祥眉目和清亮眼神,一身精气神比年轻人还要饱满。
看到她,喜出望外道,“是电话里头的女娃吧?快快快,快进来。”
敞开大门热情邀请夏繁星的到来。
里面光景更为惊艳。
蜿蜒曲折的池塘清澈见底,水面之上荷叶田田,莲叶之间鱼儿戏水。
老人家的热情持续一路,肉眼可见有人接下这份工作的开心。
对社恐的夏繁星来说过于热情会让人无措,可眼前慈眉善目的老太太,身上涌出一种说不出的亲切感。
夏繁星很喜欢听她说话。
说自己被邻居称为‘顾老太’,说这院子很多巧思设计都出自她的手。
夏繁星感叹老人家有才之余,又忍不住好奇问:“奶奶,这么大的院子,收拾起来会不会很麻烦啊?”
又是鱼又是菜,还有几里玉米地,每样都是体力活。
顾老太一听,话里无不是对乖孙的炫耀:“不麻烦,大部分时间都是咱家那狗娃帮忙打理。”
夏繁星哑然。
做完这些,还有时间学习吗?
像猜到她心中所想,顾老太笑道:“咱家那狗娃每天使不完的牛劲,这么消耗他体力至少还能去学校补觉,要不天天在外浪得找不着北,连人影都看不见。”
又回到最初的抽象了。
话题自然而然转到主角身上。
“女娃啊,老庆应该跟你说过咱家情况吧。”
“提过的奶奶。”夏繁星温声应道。
“娃娃你别怕。”生怕又把人吓跑,顾老太握着夏繁星的手背宽慰道:“咱家狗娃就是长得有点凶,但人其实很友好哩。”
夏繁星想到门口挂的警示牌。
就在想老人家是不是开家长滤镜时,门口突然传来机车的轰隆声。
老人家刚刚还灿烂的笑倏地凝滞,如临大敌般眼珠子转动几圈,竖起耳朵再三确认后站起身:“咱家狗娃回来了,我先去会会他。女娃等我一哈。”
会会?
夏繁星还没琢磨出这个词的含义,就见刚刚身子骨比年轻人还硬朗的老太太,像恶疾突发咳弯了腰,操起旁边拐杖走得绊绊磕磕。
要不是亲眼所见,夏繁星甚至都想去帮忙搀扶。
不多时,外头传来隐隐谈话。
“今天轮到哪个地方不舒服?”
“心脏疼。”
“救心丸还是120?”
“进大厅就行。”
“”又来。
前院里,一老一少眼瞪眼对峙着。
看穿这炉火纯青演技的少年:“说了不学,没看到那些人来了什么反应吗?您能不能别折腾了?”
顾芳兰干脆摊牌:“这次女娃真的不一样。”
“啧。”少年嗤之以鼻,耐心告罄。
摘下头盔夹在腰间,本就凌厉的五官在眉头蹙起时更显锐利。
穿过大厅,余光多出一抹身影。
扭头,烦躁的脸就这样毫无预兆映入夏繁星眼帘。
四目相对,空气死寂。
秦铖:“?”
夏繁星:“”
奶奶,您对友好这个词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难怪十三中的同学来了都见鬼似的。
实不相瞒,她也想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