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都市小说 > 北地悍枭 > 第32章  悍匪秦大炮

无名破庙。
断壁残垣似巨大的朽骨戳在黑沉沉的旷野风口。呜咽的山风钻进孔洞,发出瘆人的泣鸣。厚厚的枯蒿草匍匐在地,在凛冽寒风中抖索如筛。
一股怪异的气味……若有若无的铁锈味,陈旧、微腥,被寒风卷着,扫过逼近的“狼群”。
兀鲁思鹰目如炬,死死锁定了山坡上那处摇曳着鬼火般微光的坍塌大殿。
身后,五十亲卫精骑马蹄裹布,如同鬼魅潜行。
“汪汪汪!”突然,一串急促的狗吠从侧旁林子里炸响。
在这死寂的寒夜里,尖锐刺耳,被风送出老远。
“狗?”女真骑士们下意识循声扭头,手已本能地摸向腰间角弓。可狗吠骤停,像被掐断了脖子。
“哼,他们倒不算太蠢,是防范着我们来嘞!”兀鲁思一声短促的鼻音,以为是捕奴队故布疑阵,不屑的嗤笑声在他身后低低响起。
周人的小伎俩,可笑。
兀鲁思鹰眼如刀,反复刮过庙墙四周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他手一挥,两翼各有数骑如箭离弦,迅疾无声地左右包抄掠出,侦查巡视。
须臾回返,带风掠过他身侧,用女真话低声禀报。
“勃极烈,无异状。”
悬着的心似乎放下三分。兀鲁思一夹马腹,率队再次逼近。
人人在马上微倾,保持随时能暴起的冲锋姿态。
就在这时!
“咣当——哗啦!”
庙门旁一段半塌的土墙后,伴着几声粗俗突兀的喝骂,十多个穿着破棉袄、缩头缩脑的身影手脚并用地从半堵断墙后“滚”了出来。
他们破布烂袄,手中刀枪七歪八斜,脚步踉跄如醉汉。
几支火把猛然捅破黑暗,“噼啪”爆燃!
灼目的火光,瞬间将庙前空地连同几十个矫健身影刺亮。
女真骑士们被强光一晃,非但未惊,脸上轻蔑之色反倒更浓。
眼前这群“匪徒”衣衫褴褛,牙齿磕碰声汇成一片“咯咯”颤响,两条腿抖得如同风扯柳条,眼看就要软瘫下去。
乌合之众!兀鲁思端坐马背,目光如冰扫过这群“烂泥”,视若虫豸。然而,当视线触及领头那尊铁塔般的巨影时,瞳孔骤然紧缩:
九尺开外的壮硕身躯,旧皮甲被虬结肌肉绷得险象环生,满脸悍戾。他昂首挺胸,单手拄着一根遍布尖刺、血迹干涸的狼牙重棒,铜铃般的巨眼毫无惧色,狠狠迎上兀鲁思的审视。
正是卸了官甲、披上“虎爷心腹”匪皮的南河堡管队官——秦猛。
“他娘的!”此刻,秦管队也在心中无奈腹诽:“手下尽是莽夫,连个会演戏的都挑不出。老子这八品武官,倒成了跑腿放哨的小喽啰?”
可这台戏,只能他亲自唱响。
“呔!哪方瘟神?报上名号!”
秦猛炸雷般的咆哮裹着唾沫星子直扑对面鞑子,生硬官话里透着蛮横杀气,脸上横肉跳动。实则鹰目如电,已将对面人数扫入心底。
“接货。”兀鲁思声音低沉如闷鼓,吐出的却是字正腔圆的汉语。
秦猛心头警铃狂震,脊柱如盘毒蛇。脸上却猛地松弛,挤出“恍然”假笑,狼牙棒往冻土狠狠一顿。
“咚!”地面微颤。
他随即用生硬拗口、临时学的女真腔嘶喊:“老酋长安好!”
——从虎爷嘴里撬出来的绝密切口!
“一切安好!”对面应答迅捷如矢,毫无滞涩。
暗号成了!空气似缓一线。
秦猛松了口气:“成了,自己人,吓爷爷一跳!”
他狼牙棒往肩头一扛,拽拽地道:“在下是虎爷座前悍将‘炮哥’秦大炮。都他妈愣着吃屁吗?
这破地儿露了风,官兵狗鼻子追来了!肥羊就在里头,你们赶紧的麻溜带走,各走阳关道。”
他眼风扫到一青壮双腿抖如筛糠,蒲扇大手“啪”地扇向其脑壳:“瘪犊子,卵蛋吓破了?滚进去禀报虎爷,就说贵客到了,酒肉招待。”
“是…”那青壮被抽得踉跄,强压惊骇冲入门内。
秦猛扭头瞪向余下“喽啰”,唾沫横飞,骂骂咧咧:“废物,都给爷站直喽!在贵客面前撂份儿,丢了虎爷脸面,老子扒了你们的皮!”
“有我大炮哥顶着,怂个鸟?”
他口吐芬芳,巴掌又挥向另一胆怯者。
“瞧你那点出息,金主大老爷在前,骨头让娘们儿抽了?挺直腰,胆小别出来混,臊不臊……”
这位大炮哥,粗鄙俚语连珠炮般喷溅,市井下作信手拈来。那刻意流露的“土鳖悍匪”样,分散鞑子注意,凸显几个青壮是真怕极了。
一切,皆指向唯一目的!
——老子们就是散沙,就是乌合之众。
兀鲁思冷眼旁观,眼底疑云终于散尽。他一挥手,二十名彪悍亲卫滚鞍下马,动作似猎豹。
“贵客,请!”秦猛脸上顷刻堆满谄媚假笑,顺手将狼牙棒塞给“跟班”,侧身引路,腰背微弓。
“嗯。”兀鲁思心头暗爽,微颔首,率众紧随。
庙门外,三十余骑如冷铁雕像般钉在马上,眼神刀锋般剐过庙门。箭头寒芒隐现,控弦之手稳如磐石。一张半圆铁网,已悄然布下。
“嘶…真他娘的贼,来人不简单呐!”秦猛眼角余光扫到这副滴水不漏的阵势,心头暗骂。
他脸上却愈发恭顺,半躬着身领路。
就在众人一前一后,刚走过台阶,踏上庙门口——
“哼!”兀鲁思浓密眉毛猛地一拧,那高耸的鼻子用力抽吸了几下,脸色瞬间沉凝如铁。
“血腥味!”他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在冻土上。
“浓得发腻!”
他的右手瞬间死死扣在了腰间的弯刀刀柄上!冰冷如实质的目光带着压迫感,直刺秦猛后心。
秦猛心中警铃大作,但脸上却瞬间切换成“晦气”与“紧张”交织的扭曲表情,声音也跟着急促起来:
“嗨呀,别误会。不是跟贵客说了嘛!这破地儿不安全。天黑前,抓肥羊惊动了当地官府,青阳县地界的丘八搜过来撞上了,一场恶仗啊!”
“来来来,你们看这!”
秦猛察言观色见对方没有动手的意思,边说边急切地引着兀鲁思往里踏了几步,顺手猛地一指旁边阴影里横躺着的几具穿破皮甲的尸体:
“瞧见没?就撂这儿了!”
“那伙丘八!娘的……杀是杀了,可这地方也沾了晦气。暴露了,下次交易,得换地方。”
兀鲁思凌厉的视线顺着他所指扫去。
经验丰富的他,精准地捕捉到了那几具“官兵”尸体上的细节:致命的刀口在后背、脖子根,伤口深且边缘不齐,断掉的环首直刀散落一旁……
确像是经过一场短促残酷的接战搏杀。看这僵硬程度,死亡时间与这“秦大炮”所说大致吻合。
紧绷的心弦不由自主地松弛了半分。
“秦大炮”的说法可信度陡增至七八分。但多年血火里淬炼出的直觉,却发出尖锐的警报,像有根无形的刺,戳着兀鲁思后颈的寒毛。
他一只脚刚跨过那扇朽木朽骨般的庙门门槛——
“哈里特!”兀鲁思的声调骤响。如鞭裂空。
他一双锐目刺向庙内晃动的篝火影,又死死咬在秦猛脸上!手紧握刀柄:“为何不他来接应?”
“哈里特?”
这名字像冰锥狠狠扎穿秦猛心脏,血冲顶门。
——虎爷这秃子的供词里,压根儿没这号人。
三个女真探子亦无此名。
“虎秃子这老腌臜…还藏了私货?”秦猛念头电光石火,旋即被更强力摁下:这绝不可能。
那虎爷就是怂货,在“弹丁丁”酷刑下,祖宗十八代阴私都倒尽了!只求速死,绝无隐瞒。
这“哈里特”……必是试探的毒钩!
秦猛脑中风云急转,面上纹丝未动。他目光微抬,精准捕捉到兀鲁思眼底那抹探究的冷焰。
——是了!
这撮鸟在诈,玩探海的把戏!
“哈里特?”秦猛猛地刹住脚步,脸上先是恰到好处的茫然,旋即化为一种混合着轻蔑、桀骜的厉笑。
“哼!哈里特算哪根葱?昨日那三位贵客,叫阿古巴、阿古力!前几次跟咱们碰头的,是哈莱克。”
他嗓门震得庙梁落灰,匪气十足地指向庙内:“哈莱克他们,天没擦黑就带人接应另一批‘肥羊’和粮盐,留下老子在这喝风挨冻、提脑袋等你们。”
秦猛眼珠一瞪,怒火拱起:“客人谨慎是好,可拿这鸡毛试水深?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你们付了钱,咱们交‘货’,你们拿‘羊’,银货两抵。搞这些弯弯绕,是在耍你大炮爷爷玩呢?”
他横眉怒目,匪气冲天!
“放肆!”兀鲁思身后一和魁梧亲卫踏前一步,用蹩脚汉语喝斥,“竟敢对猛安大呼小叫?”
“滚蛋!”秦猛甩脸爆喝,唾沫星子直喷对方:“你又算哪根鸟毛?也敢吠?买家了不起?惹毛了大炮爷,这‘羊’,爷爷还不卖了。买卖就是讲规矩,凭啥老子白受这腌臜气,呸!”
他胸膛起伏,俨然一副被激怒的悍匪泼皮模样。
女真人们手按住刀柄,怒目而视。
秦猛身后十几个喽啰聚拢过来,也不甘示弱。
刹那间,气氛剑拔弩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