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猛率麾下骑兵护送车队前行,铁甲在日光下泛着森冷的光,密集的马蹄踏得山道嗡嗡发颤。
整支队伍浩浩荡荡,透着一股慑人的肃杀气!
他虽自恃武力过人、精通军事,却从不敢小觑天下英雄。
见青州府衙军官张崇护队章法稳妥,行事周密,是个将才,他心里已悄悄动了拉拢的念头。
行军途中,秦猛拍马靠近张崇,看似闲聊,慰问伤势,拉拉家常,实则细细询问起一路情况。
“卑职从青州护送至幽州,一路转走,宽敞大道,都派了斥候探查,没敢暴露行迹,故未遭袭击。”
张崇据实回话,话锋却一转,语气添了几分凝重!
“可眼看要到郡城,我一时松懈没派侦察队,林子里竟突然杀出狼戎骑兵。
——那架势,倒不像是误打误撞,反倒像早设好的埋伏。卑职觉得对方就是从我们来的。”
秦猛闻言,眉头微蹙。
他想起此前多位官员在幽州遭遇山贼、鞑子“意外”袭击的事,心里越发肯定,这车队遇袭绝非偶然。
他忽然开口,语气带着几分提醒:“张都头,你们初来乍到可能不知,幽州地处边陲,离中原王庭千八百里,天高皇帝远,可不是什么太平地。”
“将军这话是何意?”张崇眼神一凛,满是疑惑地追问。
秦猛便将从冷燕山贼人处拷问来的情报,捡要紧地提了几句:“四年前九月,幽州监察史赖大人巡视郡县,遭鞑子袭击,当场殒命。
三年前开春,朝廷新派的转运使,在运河上遇袭,连人带船沉了底。
两年前九月,燕北郡郡守赶路时遇袭重伤,送医途中也没撑过去……
不久前,冷艳山贼人袭击边寨。”
“什么?”张崇脸色骤变,眼中满是惊愕,后背瞬间沁出一层冷汗,这些事令他不寒而栗。
秦猛深深看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这几位大人遇难之事,朝廷震怒,闹得不小,你入城后,稍作打探便能查到。
而且他们个个声名不错,都是肯为国办事的好官。不知你的老上官林大人,性子又如何?”
“林大人于卑职有救命之恩,深知他性格耿直,在江南、青州任职时,秉公执法,为官清廉!”
张崇声音低沉,对林大人极为敬重。却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显然,这汉子听出了话外之音。
秦猛见他神情便知此人不是蠢笨之辈。
——拉这位l郡守一把,结下善缘,官场上多一个外援帮衬,日后行事也能如虎添翼。
他脸色凝重,意味深长地说:“你是聪明人,该察觉出这里头的不对劲了。
回去后转告林大人,往后在任上,务必多加小心。
前两天夜里,还有贼人敢袭击本将的边寨。结果被本官几乎全剿灭,却也审出不少消息。
幽州这趟浑水,很深,贼人的胆子大得很。”
“是!卑职记下了!”张崇虽仍有惊愕,却掷地有声地回应。
“这幽州边陲,主要靠边军和地方官府撑着,说是相互依存,实则各有心思,并不和睦。
如今入冬,界河快冰封了,鞑子也越发猖獗了……”
秦猛看似漫不经心地说着,目光却始终警惕着周遭,还不时扫向那临时加固过的豪华马车。
——那车里坐着的是林大人的千金。
马车内,逃过一劫的林婉儿、琴娘和小蛮,脸上还带着未散的后怕。
三人时不时掀开帘缝,悄悄张望外面的情况。
林婉儿的目光,总不自觉地落在马车外秦猛魁梧的身影上,可每当对方似有察觉转头看来时,她又会慌忙放下帘子,脸颊瞬间飞起两片红晕。
琴娘在一旁看得清楚,忍不住偷笑。
她是过来人,哪能不懂自家小姐的心思。方才那惊险时刻,若不是秦猛如旋风般杀来相救,后果不堪设想。
她凑到林婉儿身边,压低声音打趣:“小姐,我瞧那黑甲将军生得俊朗,又英武不凡。
瞧着顶多二十三四岁,还半点不怕那董都监,定是个有本事的官身。要不然,待会我让小蛮去问问他的名字,还有……是否婚配?”
“好哇好哇!这事交给我!”
侍女小蛮闻言,立刻兴奋地接话,小脸上满是雀跃。
“琴娘,小蛮!”林婉儿的脸蛋更红了,伸手轻捶身边两人,心里却像浸了蜜般甜丝丝的。
可这份甜意没持续多久,她便皱起了柳眉,脸上露出几分苦涩,“我爹的性子你们也知道。
他是文人,向来有些瞧不上武夫,整天巴望着门当户对,断然不会容忍我喜欢一个边陲武人……”
这话一出,琴娘和小蛮瞬间没了声音。
车厢里的气氛,也一下子变得沉闷又压抑。
……
青阳县外,田畴如织,冬麦覆陇,农人扛着锄,挑着桶,穿梭其间,一派规整的繁荣生机。
该县城,作为郡衙治所的边城,三丈多高的城墙下,五万人口聚集于此,烟火气隐约漫出。
入城时,两百骑兵列阵的气势先让守军绷紧了神经,守门都头立刻带领一队郡兵上前盘查。
一旁的兵马都监董成见状,嘴角勾着幸灾乐祸的笑,阴阳怪气地嘟囔:“哼,睁大你们的眼睛。
可得仔细核对身份,别放了闲杂人等进去。”
马背上的秦猛眼皮都未抬,懒得与这些人周旋。
亲卫队长王善当即上前,将腰牌与公文“啪”地递到都头面前,冷声道:“这是我家大人的公文。
你给老子看仔细喽!昔日小南河边堡,如今的铁血军寨,飞虎卫副将秦猛,奉命入城公干。
——尔等敢拦,是嫌命长?”
“秦…秦猛?”这个名字如惊雷劈在董成耳中,他脸上的嘲讽瞬间僵住,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恐惧,连维持温文尔雅的仪态都做不到。
他失声惊呼,过于激动,身子一晃,竟真的从马背上直挺挺摔了下去,噗通,重重砸在地上。
“哈哈哈……”引得周围一阵压抑又忍不住的哄笑。
马车里的林婉儿见了,也是捂嘴娇笑。
秦猛斜睨着他,嘴角扯出一抹残忍的弧度:“还算你识相,没去抢那军功,不然,你这颗脑袋早该落地了。”
董成撑着地面想爬起来,本想搬出“董家”的名头放句狠话。
可脑海里突然闪过秦猛一言不合,便斩杀巡检使臣的狠厉作风,到了嘴边的话又硬生生咽了回去,只余下满脸惨白。
随行军卒皆知,当初若有人敢哄抢战利品,下场只会比那巡检更惨,这位是真的敢当场斩杀。
连董成都吓成了这副如见了阎王爷的模样,守城的兵卒们更是面如死灰,一个个僵在原地。
守门都头额头的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淌,牙齿打颤的“咯咯”响,慌忙跪伏在地,声音发颤。
“卑…卑职见过秦…秦将军!”
在燕北郡,“南河堡秦猛”五个字,比鞑子的马蹄声更让人胆寒。
此人向来是一言不合就亮刀,连朝廷命官巡检使臣都敢当场斩于阵前,边防帅司不仅不罚,反倒嘉奖提拔,升他做了铁血军寨的知寨。
城中曾煊赫一时的吴、许两大家族,更是被他一手掀翻,落得家族覆灭,土崩瓦解的下场。
这样的煞星要入城,谁敢拦?
王善拍马凑到刚爬起来的董成面前,脸上挂着笑,话语客气却淬着冰:“董都监,我等奉令来郡城查办奸细、铲除隐患。
按规矩,还得劳烦你安排个驻扎的地方。”
董成憋了满肚子火,心里把“滚远点”三个字翻来覆去骂了几十遍。
可一想到秦猛的狠劲,连喘口气都不敢大声。
按制,边军入城,守军本就该接洽安置、供给粮草,他更没胆子违逆。
董成只能强挤出一张假笑,赶紧点了几个军汉:“放心,早安排妥了!你们跟着他们去城内军营。”
说完,他脸丢尽了,哪里还敢多留?
生怕再被秦猛盯上,带着自己的人灰溜溜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