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的喧嚣最终以我爹沈巍一句“你就死在这破院子里吧!”和周氏哭天抢地的“我造了什么孽”作为收场。
脚步声杂乱远去,世界重归寂静,只剩下我院子里那几株野草在风中微微颤抖。
春晓白着脸,担忧地看着我:“小姐,您这样彻底撕破脸,往后在府里的日子怕是更难了……”
我扯了扯嘴角:“这府里,还有比现在更难的日子吗?”
她哑口无言。
是夜,我睡得格外安稳。重活一世,看清了这些人的嘴脸,无需再虚与委蛇,无需再忍气吞声,反倒轻松了。
然而,我显然低估了他们的无耻程度。
第二天一早,我正准备用那寡淡无味的清粥小菜,周氏身边的管事嬷嬷就来了,身后跟着两个粗使婆子,态度倨傲。
“大小姐,夫人说了,您既执意要住这破落院子,府里也不能短了您的吃穿。只是如今表小姐身子弱,每日需得上好的血燕人参将养着,公中开支大,往后您的份例,便减半吧。”她瞥了一眼我桌上的粥菜,眼底闪过一丝鄙夷,“另外,表小姐昨日受了惊吓,需要静养,夫人让您无事莫要往东跨院那边去,免得再冲撞了。”
春晓气得浑身发抖:“你们欺人太甚!小姐才是府里的嫡小姐!”
那嬷嬷皮笑肉不笑:“春晓姑娘这话说的,表小姐难道不是主子?再说,这可是老爷和夫人的意思。”
我按住快要跳起来的春晓,慢条斯理地喝完最后一口粥,擦擦嘴。
“哦,减半就减半吧。劳烦嬷嬷回去禀告母亲,我省得。至于东跨院,”我抬眼看她,微微一笑,“放心,便是我疯了瘸了,爬也绕着那儿爬。”
那嬷嬷被我的话噎住,脸色变了几变,最终哼了一声,带着人走了。
春晓的眼泪唰地掉下来:“小姐!她们这是要磋磨死您啊!”
“磋磨?”我摇摇头,“这才哪到哪。”
真正的磋磨,还在后头。
接下来的日子,果然如我所料。
份例减半后,送来的吃食愈发不堪,有时甚至是馊的。炭火也是劣等的,烧起来满屋烟尘,呛得人直咳嗽。下人们更是看人下菜碟,送东西拖拖拉拉,叫个人半天不来,言语间也多了怠慢。
春晓几次想去找爹娘理论,都被我拦下了。
“没用的,何必去自取其辱。”
我依旧每日打理我那几株野花,偶尔让春晓偷偷拿我私藏的一点碎银去外面买些热食回来打牙祭。日子清苦,但心是静的。
直到五日后,江若柠“病”了。
消息是谢允珩带来的。他再次闯进我的小院,这次连表面的平静都维持不住了,眼底布满红丝,像是焦急了整夜。
“沈窈!你现在满意了!”他劈头盖脸就是质问,“若柠病得起不来床,口中一直喃喃着你的名字,说是她对不起你!若不是你那般逼她,她怎会郁结于心,一病至此!”
我正给野花浇水,头也没抬:“她病了,找大夫,找我做什么?我又不会看病。”
“你!”谢允珩一把打翻我手中的水瓢,冰凉的水溅了我一身,“沈窈,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她到现在还在为你说话!你却连一点愧疚之心都没有!”
我看着湿漉漉的裙摆,慢慢站起身,直视他。
“世子,需要我提醒你吗?是她占了我的院子,得了我的东西,抢了我的亲人关注,现在或许连我的未婚夫也快是她的了。请问,她有什么对不起我的?需要郁结于心到病倒?这病,未免也太便宜了些。”
谢允珩像是第一次认识我一样,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厌恶:“疯子!你真是个疯子!我当初真是瞎了眼才会觉得你良善!”
“现在看清楚也不晚。”我语气平淡,“世子请回吧,我这地儿窄,容不下您这尊大佛,也沾不起您那心尖尖上人的病气。”
谢允珩死死瞪着我,胸口剧烈起伏,半晌,忽然冷笑起来,笑容里带着一种施舍般的傲慢。
“好,沈窈,你够硬气。我告诉你,若柠若有个三长两短,我绝不放过你!你不是要退婚吗?可以!但你现在这副德行,离了侯府,离了沈家,你以为你算什么?蝼蚁不如!”
他逼近一步,语气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优越感:“看在你我过去的情分上,我可以给你指条明路。若柠心善,一直觉得亏欠于你。你若肯放下身段,去她床前悉心照料,诚心忏悔,求得她的原谅。待她病好了,我或可看在你悔过的份上,不计前嫌,许你一个妾室之位,总好过你日后流落街头,凄惨度日!”
我看着他,看着他那张俊朗却写满愚蠢自大的脸,听着他这番“恩赐”般的话语,胃里一阵翻腾。
妾室之位?
不计前嫌?
我几乎要笑出声来。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里的恶心感,缓缓开口,声音清晰无比:“谢允珩,你听好了。”
“我就算是死,死外面,从这跳下去,也绝不会给她江若柠端茶送水,更不会给你做妾。”
“你,和她,”我目光扫过他,冰冷彻骨,“让我觉得恶心。”
谢允珩的脸瞬间扭曲,扬手就要朝我打下来。
“世子爷!”春晓尖叫着扑过来想挡在我身前。
我却抢先一步,猛地从旁边抓起那把松土的小锄头,横在身前,眼神狠厉:“你敢碰我一下试试!”
谢允珩的手僵在半空,被我这副豁出去的架势震住了。他大概从未想过,曾经对他言听计从的我会露出这般悍厉的表情。
“滚!”我厉声道。
谢允珩脸色铁青,最终悻悻地放下手,指着我:“沈窈,你给我等着!有你跪着求我的那一天!”
他拂袖而去,带着一身的怒气。
我放下锄头,身体微微发抖,不是怕,是气的。
春晓抱着我哭:“小姐,呜呜呜……我们怎么办啊……”
我拍拍她的背,眼神却越来越冷。
不能再待下去了。
谢允珩今日能说出纳妾这种话,明日就能做出更恶心的事。我爹娘眼里只有江若柠,这府里早已没有我的立足之地。
留在这里,只会被他们一步步逼死,就像上一世一样。
“春晓,收拾东西。”我沉声道。
春晓一愣:“小姐?收拾东西去哪?”
“去庄子上。”我看向窗外灰蒙蒙的天,“我记得母亲陪嫁里有个小庄子,就在京郊不远。我们去那儿。”
“可是……老爷夫人会同意吗?”
我冷笑:“他们巴不得我滚得越远越好,免得碍了他们的眼,冲撞了他们的宝贝囡囡。”
事情果然如我所料。
当我去主院,平静地提出要去庄子上静住一段时日时,沈巍和周氏先是假意挽留了几句,说什么“一家人何必闹成这样”、“你走了外人怎么看”之类的屁话。
但当我表示“女儿留下只怕日日惹父母生气,也让表妹无法安心养病”时,他们立刻顺水推舟地答应了,速度之快,仿佛生怕我反悔。
周氏甚至还假惺惺地抹了把眼泪:“窈窈,你去庄子上散散心也好,等想通了再回来。需要什么,尽管派人回府说一声。”
我心中冷笑,面上却恭顺:“谢母亲。”
离开那日,我只带了春晓和一个小包袱,里面是几件半旧不新的衣裳和我仅剩的一点私己钱。
马车停在府门口,简陋寒酸,比起江若柠来时那浩浩荡荡的阵仗,天差地别。
我正要上车,身后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娇弱的呼唤。
“表姐!表姐留步!”
我回头,只见江若柠被丫鬟搀扶着,披着厚厚的雪白狐裘,小脸苍白得透明,眼眶红红地追了出来。谢允珩和我爹娘也跟在她身后,一个个脸上都写着担忧和不赞同。
好一副全家出动挽留我的戏码。
江若柠扑到我面前,抓住我的衣袖,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表姐,你不要走!都是若柠的错!是若柠不该来……是若柠抢了表姐的一切……姑母,姑父,你们快劝劝表姐,让表姐留下吧,若柠愿意把院子还给表姐,若柠愿意去做姑子……”
她哭得梨花带雨,情真意切,仿佛离了我活不下去。
周氏立刻心疼地搂住她:“傻孩子,胡说什么!这怎么能怪你!”
沈巍也沉着脸看我:“窈窈,你看若柠都病成这样了,还一心为你着想,你就不能懂事点吗?”
谢允珩更是眼神冰冷地睨着我,仿佛我是什么铁石心肠的恶人。
府门口渐渐围拢了一些街坊邻里和路人,对着我们指指点点。
我心中冷笑,面上却瞬间换上了一副比江若柠还要柔弱三分的表情,轻轻抽回自己的袖子,后退半步,对着江若柠深深一福。
“表妹这是做什么?快别这样说,折煞姐姐了。”我声音微微发颤,带着恰到好处的哽咽,“院子是父亲母亲怜惜表妹身子弱赐下的,东西是我心甘情愿送给表妹的,怎会是抢?表妹快莫要再说这等话,若是传出去,旁人还以为是父亲母亲和表哥苛待了我,逼得我连容身之处都没有,才让表妹心生不安,以至于病体缠绵……这岂不是天大的误会?”
我这话说得“情真意切”,既点明了我让出的一切,又把“苛待”、“没有容身之处”的帽子轻飘飘地扣了回去,最后还把江若柠的病归结于她“心生不安”。
围观众人的目光立刻变了,看看奢华府邸,看看披着狐裘娇弱的江若柠,再看看我这一身素旧衣裳和寒酸马车,窃窃私语声大了起来。
“哟,原来是这样啊……”
“这表小姐看着柔弱,心思可不简单啊……”
“可不是,逼得正牌嫡女住杂役房,现在还要去庄子上了……”
“沈老爷和夫人也太偏心了……”
江若柠的脸瞬间更白了,抓着衣袖的手指绞得死紧,眼泪都忘了掉。她大概没想到我会不按常理出牌,反而将她一军。
沈巍和周氏的脸色也变得极其难看。谢允珩眉头紧锁,想开口呵斥我,却被周围的议论声堵了回去。
我趁热打铁,又对着爹娘和谢允珩行了一礼,声音愈发凄婉却坚定:“父亲,母亲,世子,你们好生照顾表妹吧。女儿这就去庄子上,绝不碍你们的眼。只求你们……莫要再因女儿与表妹心生芥蒂,女儿……告退了。”
说完,我不再看他们精彩纷呈的脸色,扶着春晓的手,毅然决然地转身上了马车。
车帘放下,隔绝了外面那些或同情、或鄙夷、或探究的目光。
马车缓缓启动,驶离这座令我窒息的府邸。
春晓还在为刚才的一幕激动:“小姐,您刚才真是太厉害了!看表小姐那脸白的!”
我却靠在车壁上,闭上了眼,心底没有半分轻松。
我知道,这绝不是结束。
以江若柠那系统的尿性,以谢允珩和我爹娘的偏心,我即便躲到庄子上,他们也绝不会让我安生。
果然,马车刚驶出城门,我的眼皮就莫名跳了一下。
一种强烈的不安预感,攫住了我的心神。
仿佛为了印证我的预感,几天后,庄子的平静被急促的马蹄声打破。
沈家和侯府的人,浩浩荡荡,簇拥着谢允珩的豪华马车,停在了我这简陋的庄户院门前。
谢允珩下车,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看到我出来,第一句话就是:
“沈窈,若柠快不行了!大夫说,唯有至亲女子的心头血做药引,才能救她一命!”
他身后,我爹娘哭成了泪人。
“窈窈!我的儿啊!救救你妹妹!救救若柠吧!”
沈巍也走上前,声音沙哑,带着前所未有的沉重:“窈窈,若柠她……快不行了!”
我心中猛地一沉。
来了。到底还是来了。比前世,似乎更早了一些。
我稳住心神,面上故作惊讶与不解:“父亲,母亲,你们这是怎么了?表妹她……前几日不是还好好的?”
“好什么!”谢允珩猛地打断我,语气冲得像是要吃人,“自你负气离府,若柠就一病不起!她日日以泪洗面,说是她害了你,忧思过重,药石无灵!如今已是气若游丝!”
周氏哭得几乎晕厥:“大夫……大夫说了,普通药石已经没用,唯有……唯有至亲女子的心头血做药引,方能有一线生机!窈窈,你是她表姐,血脉相连,只有你能救她了!”
果然。一字不差。
我心底冷笑,至亲女子?我算她哪门子的至亲?用我的命,换她的生机,倒成了天经地义!
我后退一步,避开周氏试图抓来的手,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惶恐和难以置信:“心头血?母亲,您知不知道您在说什么?那是要人命的东西!”
“不会的!不会要命的!”周氏急切地辩解,眼神却慌乱地躲闪,“只需一小碗!一小碗就好!大夫说了,取血之后好生将养着,无碍的!窈窈,娘求你了,你就救救若柠吧!她是你妹妹啊!”
沈巍也沉声道:“窈窈,我知道你心里有气,但人命关天!只要你肯救若柠,以往的事,我们一概不究!你还是沈家尊贵的嫡小姐!”
谢允珩上前一步,目光死死锁住我,带着一种施恩般的口吻:“沈窈,这是你弥补过错唯一的机会。若柠心地善良,若她醒来知道是你救了她,定会感念你的恩情,以往种种误会,便可烟消云散。届时……我或可重新考虑你我之事。”
我看着他,看着他那副“我给你机会你要珍惜”的嘴脸,胃里一阵翻腾。
重新考虑?考虑什么?考虑让我继续做那冤大头未婚妻,还是考虑他之前施舍的“妾室之位”?
我压下喉头的恶心,目光扫过他们三人——我血缘上的父母,我曾经的未婚夫。他们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对江若柠的担忧和疯狂,看我的眼神,则像是在看一个没有感情、可以随意取用的药引子。
没有人在意我愿意不愿意。
没有人在意我会不会疼。
没有人在意取了心头血之后,我是否真的能“无碍”。
他们只要江若柠活。
我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一片冰冷的平静。
“父亲,母亲,世子。”我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周氏的哭泣,“你们找错人了。”
三人同时一愣。
“窈窈,你什么意思?”沈巍皱眉。
“我说,你们找错人了。”我重复了一遍,语气斩钉截铁,“我与江若柠,只是表姐妹,并非一母同胞,算哪门子‘至亲’?她的至亲,是她的父母,可惜早已亡故。若要论血脉相连,母亲,您是她亲姑母,您的血,难道不比我更‘至亲’?为何您不取您的血去救您的好侄女?”
周氏猛地噎住,脸色瞬间煞白,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沈巍怒道:“胡闹!你母亲年纪大了,身子又弱,如何经得起取心头血!”
“哦?”我挑眉,看向他,“父亲的意思是,年纪大身子弱经不起,我年轻力壮就活该经得起?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你!”沈巍被我问住,脸涨得通红。
谢允珩忍无可忍,厉声道:“沈窈!现在不是狡辩的时候!大夫说了,必须是未出阁的年轻女子!这里只有你符合!你莫要再推三阻四,拖延时间!若柠等不起!”
“未出阁的年轻女子?”我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目光直直射向他,“世子莫非忘了?我已非你未婚妻,这婚事是你要退的。我一个被弃之如敝履的女子,算哪门子‘未出阁’?这条件,我也不符合。”
谢允珩被我这番连消带打堵得一口气上不来,脸色铁青:“强词夺理!沈窈,我真没想到你竟是如此贪生怕死、冷酷无情之人!”
“我贪生怕死?我冷酷无情?”我重复着这两个词,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笑声里充满了悲凉和讥讽,“谢允珩,沈大人,沈夫人!你们口口声声说我无情,那你们呢?”
我抬手指着他们,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积压了两世的怨愤:“为了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所谓表亲,你们逼我让出院子,让出东西,让出父母的关爱,让出未婚夫婿的维护!现在,还要我来让出我的心头血,我的命!”
“你们摸着良心问问自己!从她江若柠进府到现在,我可曾主动害过她一分一毫?我可曾与她争过一丝一粟?我处处退让,步步隐忍,换来的是什么?是你们的得寸进尺!是你们变本加厉的偏心!”
“如今,她病了,是她自己心思重病倒的,与我何干?凭什么要我用命去换她的命?就因为她会哭,她柔弱,她惹人怜爱?所以她就天生高贵,我就合该卑贱如泥,活该为她牺牲一切直至死吗?!”
我的质问如同惊雷,炸响在小小的院落里。
沈巍和周氏被我吼得愣住了,脸上第一次出现了除了焦急和逼迫以外的情绪——一丝猝不及防的怔忪和……或许连他们自己都没察觉的狼狈。
谢允珩却只是更加厌恶地看着我,仿佛我是什么不可理喻的疯妇:“说来说去,你就是不愿!沈窈,你的嫉妒之心简直令人发指!若柠善良宽容,从未与你计较,你却在此刻见死不救!若她真有不幸,你就是杀人凶手!”
“凶手?”我看着他,心底最后一丝温度也褪尽了。我缓缓点头,语气决绝,“好,就算我是凶手。这血,我今日也绝不会给。”
我猛地转身,从院墙边抄起那把砍柴的斧头,横在身前,眼神扫过他们每一个人,带着孤注一掷的狠厉。
“今日谁想动我取血,就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锋利的斧刃在午后的阳光下闪着寒光。
我站在院中,身形单薄,却像一株绷紧了弦的弓,充满了玉石俱焚的决绝。
所有人都被我这突如其来的举动震慑住了。
谢允珩带来的护卫下意识地按住了刀柄,却不敢贸然上前。
沈巍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我:“反了!反了!你这个孽障!竟敢对父母动兵器!”
周氏则吓得尖叫一声,躲到了沈巍身后,哭喊:“窈窈!你快把斧头放下!危险!那是要人命的东西啊!”
“原来母亲也知道这是要人命的东西?”我冷笑,斧刃微微转向她,“那取心头血就不是要人命了?”
周氏语塞,脸色惨白如纸。
谢允珩脸色铁青,眼神阴鸷地盯着我,像是在权衡用强制的代价。他带来的护卫虽多,但我此刻状若疯魔,手持利斧,若真拼起命来,难免见血,传出去于他侯府世子的名声有碍。
更何况,他们想要的是活的血引,不是一个死了的沈窈。
僵持不下间,马车里传来一阵更加微弱、却恰到好处的哭泣和呻吟。
“姑母……姑父……世子爷……你们不要逼表姐了……是若柠命薄……若柠不治了……让若柠死了吧……不能再让表姐为难了……”
这声音气若游丝,却清晰地传了出来,每一个字都像是在控诉我的冷酷,衬托她的善良。
周氏和沈巍一听,更是心如刀绞。
谢允珩额角青筋暴起,看着我的眼神恨不能将我生吞活剥。
“沈窈!”他几乎是咬着牙开口,“你到底要怎样才肯救若柠?条件你开!金银珠宝,田产地契,只要你开口,我侯府绝不吝啬!”
我嗤笑一声:“世子以为,我是贪图这些?”
“那你要什么!”
我要什么?
我要你们离我远点!我要你们全都滚出我的生活!我要你们为自己盲目的偏心付出代价!
但这些,他们永远给不了。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冷冷道:“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们立刻离开我的庄子,从今往后,与我沈窈,生死各安天命,再无瓜葛!”
“你休想!”沈巍怒吼,“你身上流着我沈家的血!这辈子都是沈家的女儿!”
“沈家的女儿?”我大笑,笑声凄厉,“沈家的女儿就是用来给一个外来孤女做药引的吗?这样的女儿,我不做也罢!”
谢允珩眼神闪烁,忽然道:“沈窈,你若肯救若柠,我立刻回府请旨,迎你过门为正妻!绝无虚言!”
正妻之位?
我看着他,仿佛听到了这世上最好笑的笑话。
前世,我就是被这正妻之位吊着,一步步走向死亡。如今,他竟还想用这个来诱惑我?
“谢允珩,”我缓缓摇头,眼神里充满了怜悯和鄙夷,“你的正妻之位,在我眼里,还不如我院子里的一把泥土干净。带着你的承诺,去哄你的若柠吧,看她能不能靠着这承诺活过来。”
这话如同最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谢允珩脸上。他彻底失去了理智,猛地朝护卫吼道:“给我拿下她!小心别伤了她性命!”
护卫们得令,立刻朝我围拢过来。
春晓吓得尖叫,却死死挡在我身前:“你们别过来!别碰我家小姐!”
我握紧了斧头,心脏狂跳,计算着拼死一搏的可能。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庄子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人声,伴随着一个洪亮又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嗓音——
“哟,挺热闹啊?这光天化日的,侯府世子和沈大人不在京城享福,跑我这穷乡僻壤来演全武行?欺负我庄子上没人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投向庄子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