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夫人,该起身了,今日侯府设宴,老夫人特意嘱咐您必须出席。”
小翠的声音把我从睡梦中唤醒。我揉了揉眼睛,骨头还在隐隐作痛,但比昨天好多了。自从喝了昀哥哥给的药,这种疼痛就时有时无,我已经习惯了。
“设宴?”我坐起身,突然想起昨天丫鬟们确实说过这事,“昀哥哥也会去吗?”
小翠点点头,帮我梳洗打扮:“世子爷是侯府主人,自然要出席的。”
我立刻来了精神。自从上次昀哥哥亲自给我送药后,他对我的态度好了不少,虽然还是很少跟我说话,但至少不再冷眼相对了。也许今天在宴会上,我能有机会跟他多说几句话。
小翠给我换上一身湖蓝色的衣裙,梳了个简单的发髻。我看着铜镜里的自己,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能戴那支兰花簪吗?”我指了指妆匣里唯一一支像样的簪子,那是昀哥哥娶我时送的,我从来没舍得戴。
小翠犹豫了一下:“少夫人,今日孟小姐也会来…”
我明白她的意思。孟知瑶最爱穿淡紫色,戴兰花饰物,我若也这样打扮,只会自取其辱。我咬了咬嘴唇:“那…算了吧。”
宴席设在侯府的正厅,我到的时候已经来了不少宾客。我躲在角落里,看着那些衣着华贵的夫人小姐们谈笑风生,她们说的话我一句也听不懂,只能低头玩自己的衣带。
“舒微妹妹,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孟知瑶不知何时站在了我面前,一袭淡紫色罗裙,发间的兰花簪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我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孟姐姐…”
她亲热地拉住我的手:“来,跟我坐一起。你可是世子夫人,怎么能躲在角落里?”
不等我回答,她就拉着我往主桌走去。我惊慌地想挣脱,但她的指甲已经掐进了我的肉里,疼得我直吸气。
“谢昀哥哥,“孟知瑶甜甜地叫道,“我把舒微妹妹带来了,她一个人怪可怜的。”
谢昀坐在主位上,闻言抬头看了我一眼,眼神冷淡:“坐吧。”
我战战兢兢地坐在谢昀旁边的位置,大气都不敢出。席间觥筹交错,宾客们谈笑风生,我只能低着头,小口小口地喝着面前的茶水。
“舒微妹妹怎么不吃菜?”孟知瑶夹了一块鱼肉放在我碗里,“尝尝这个,很鲜美的。”
我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夹起鱼肉咬了一口。鱼肉入口即化,确实美味。我刚要道谢,突然觉得小腹一阵绞痛,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往下坠。
“唔…”我捂住肚子,冷汗瞬间冒了出来。
“怎么了?”孟知瑶关切地问,声音却故意提高,引得周围人都看过来,“不舒服吗?”
我摇摇头,想起身离席,却发现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更可怕的是,我感到一股热流不受控制地从腿间涌出,瞬间浸透了裙子。
“啊!”孟知瑶突然惊叫一声,指着我的裙子,“舒微妹妹,你…”
我低头一看,浅色的裙子上已经湿了一大片,还在不断扩大。周围的宾客都看了过来,有人掩嘴偷笑,有人指指点点。
“天哪,当众失禁…”
“果然是傻子,连如厕都不会…”
“谢世子怎么娶了这么个东西…”
我僵在原地,羞耻感像潮水一样淹没了我。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明明早上如厕过的…我求助地看向谢昀,他却冷着脸,眼中满是厌恶。
“丢人现眼。”他冷冷地说,“站起来。”
我颤抖着站起来,湿透的裙子贴在腿上,冰凉刺骨。尿液顺着裙角滴在地上,形成一小滩水渍。
“站到那边去。”谢昀指了指厅中央,“让大家好好看看,定北侯世子妃是什么德行。”
我咬着嘴唇,一步步走到他指的位置。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耻辱和恐惧让我浑身发抖。宾客们的目光像刀子一样扎在我身上,我低着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不许哭。”谢昀的声音从主桌传来,“做错事还有脸哭?”
我硬生生把眼泪憋了回去。昀哥哥不喜欢我哭,我不能哭。
宴席还在继续,仿佛我只是一个助兴的小丑。我站在厅中央,湿透的裙子慢慢变干,留下一片难看的痕迹。不知过了多久,谢昀才淡淡地说:“滚回你的院子去。”
我如蒙大赦,踉踉跄跄地跑出正厅,身后传来一阵哄笑。跑过花园时,我实在忍不住,蹲在一丛灌木后痛哭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我会当众失禁?为什么昀哥哥要这样对我?我做错了什么?
“嘶——”
一声马嘶打断了我的哭泣。我擦干眼泪,看见不远处马厩里,谢昀最爱的黑马“追风“正烦躁地踢着围栏。我走过去一看,发现它的蹄子卡在了栏杆间,已经磨出了血。
“别怕,我帮你…”我小心翼翼地靠近,轻轻抚摸它的脖子安抚它。追风是谢昀的宝贝,平时除了专门的马夫,谁也不让碰。但此刻它似乎感受到了我的善意,安静下来让我检查它的蹄子。
我费了好大功夫才把它的蹄子从栏杆间弄出来,自己的手也被磨出了血。追风亲昵地蹭了蹭我的肩膀,像是在感谢我。
“舒微?”
谢昀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我吓得一哆嗦,转身看见他站在几步外,眉头微皱。
“昀哥哥,追风的蹄子卡住了,我…”我结结巴巴地解释,生怕他怪我碰他的马。
谢昀走过来检查了一下追风的蹄子,神色缓和了些:“你救了它。”
我点点头,忐忑不安地看着他。突然,谢昀的嘴角微微上扬——他在笑!虽然只是很浅的一个笑容,但确实是笑了!
“谢谢。”他说,声音比平时柔和许多。
我呆住了,心脏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又酸又甜。昀哥哥对我笑了!还跟我说谢谢!这一刻,宴席上的羞辱仿佛都不重要了,只要能换来他这个笑容,让我再当众出丑十次我也愿意。
谢昀很快又恢复了冷淡的表情,叫来马夫处理追风的伤腿,然后转身离去。但那个转瞬即逝的笑容,已经足够让我开心一整天了。
回到院子,我兴奋地把这事告诉了小翠。
“世子爷对您笑了?”小翠也很惊讶,“那真是难得。”
我抱着膝盖坐在床上,傻笑着回忆那一刻:“他笑起来真好看…”
小翠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叹了口气:“少夫人,您别抱太大希望…”
我没理会她的担忧。昀哥哥对我笑了,说明他开始喜欢我了,不是吗?
第二天一早,我去看我的兔子“雪团”。雪团是我从厨房救下的小白兔,养了快半年了,是我在侯府唯一的朋友。
“雪团,我来看你啦!”我高兴地呼唤着,却不见它像往常一样蹦出来。
我找遍了院子,最后在柴房后面发现了它——雪团被一根绳子吊在树枝上,已经僵硬了。它的红眼睛瞪得大大的,像是死前经历了极大的恐惧。
“雪团!”我尖叫着把它解下来,抱在怀里痛哭。它的身体冰冷,再也不会蹭我的手心了。
“大清早的吵什么?”谢昀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我转身,泪眼朦胧地抱着雪团给他看:“昀哥哥,雪团死了…有人把它吊死了…”
谢昀皱了皱眉:“一只兔子而已,小题大做。”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可是…可是它是我唯一的朋友…”
“朋友?”谢昀冷笑一声,“不过是个畜生。再养一只就是了。”
他转身要走,我拉住他的袖子:“昀哥哥,能不能…帮我查查是谁…”
谢昀甩开我的手:“我没空管这种闲事。”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抱着雪团的尸体,哭得撕心裂肺。这不是“闲事”,雪团是我唯一的慰藉啊…
小翠帮我找了个地方把雪团埋了。我跪在小土堆前,久久不愿离开。
“少夫人,回去吧,天要黑了。”小翠轻声劝我。
我点点头,刚站起身,就听见花园方向传来熟悉的笑声——是孟知瑶。我鬼使神差地朝声音方向走去,小翠想拦我,但我已经钻进了灌木丛中。
月光下,谢昀和孟知瑶站在荷花池边,靠得很近。孟知瑶手里拿着一枝荷花,正娇笑着往谢昀怀里靠。
“谢昀哥哥,你答应过我的…”她声音甜得发腻。
谢昀没有说话,但也没有推开她。我的心突然揪了一下,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中了,又酸又疼。
孟知瑶突然踮起脚,在谢昀唇上亲了一下。谢昀没有拒绝。
我捂住嘴,后退一步踩断了树枝。”咔嚓“一声脆响,谢昀猛地转头,锐利的目光直刺向我藏身的灌木丛。
“谁在那里?”
我僵在原地,不敢出声。孟知瑶却已经看到了我,她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故意舔了舔嘴唇,像是在炫耀那个吻。
“出来。”谢昀冷声命令。
我哆哆嗦嗦地从灌木丛中钻出来,衣服上沾满了树叶。
“昀哥哥…”我小声叫道,心脏疼得像是要裂开。
谢昀的眼神冷得像冰:“你看到了什么?”
我低下头:“没…没什么…”
“很好。”谢昀走近一步,声音压得很低,“记住,今晚的事若敢说出去,后果自负。”
我点点头,眼泪砸在地上。孟知瑶走过来,亲热地挽住谢昀的手臂:“谢昀哥哥,别吓着舒微妹妹了。”她转向我,笑容甜美,“舒微妹妹最懂事了,对不对?”
我抬头看着他们站在一起的样子,郎才女貌,天作之合。而我,只是个误闯入他们世界的傻子。
“我…我先回去了…”我转身就跑,生怕多待一秒就会哭出声来。
跑回房里,我扑在床上,把脸埋进被子里无声地哭泣。心脏的疼痛比以往任何一次骨痛都要剧烈,可我却不明白为什么。
昀哥哥和孟姐姐…他们是什么关系?昀哥哥为什么要亲她?他不是娶了我吗?
这些问题在我脑海里盘旋,却找不到答案。我只知道,当我看到他们接吻的那一刻,心脏像是被人生生撕成了两半。
原来,这就是痛彻心扉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