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少爷,二奶奶进了医院,墨尘少爷就让他那边的下人,把他们园子周围的花全拔了。”
黎墨郢院里的佣人过来禀报。
黎墨郢正陪着小婉婉在他的院子里玩沙土,小小只推着一辆玩具车,将沙土装车后再倒出去,玩的不亦乐乎。
黎墨郢坐在摇椅上,翘着二郎腿,脚尖儿轻轻一点,摇椅前后晃了两晃,悠闲又惬意。
“拔了就再种,反正后院的花有的是,多挖一下花苞大的,移植过去。”
“是。”
佣人退下,黎墨郢站起身,看见小婉婉玩的脏兮兮的小手和小脸儿,烦恼的拧了拧眉。
“要吃饭了,过来洗手。”
黎墨郢带孩子虽然不像黎墨城那样温柔,但他的洁癖让他在卫生方面非常细致。
但凡小婉婉跟他一块儿出现在人前,身上的衣服,小手、小脸儿必然都干干净净,浑身上下也透着甜甜的奶香气。
小婉婉听到他的呼唤,迈开小腿跑过去。
黎墨郢打开水龙头,让她自己冲洗小手,他则拿着毛巾,沾水以后,把她的脸、脖子上面的灰尘全都擦拭一遍。
最后他让小婉婉坐在小凳子上,拿起羊角梳,解开头绳,把头发梳顺后,再用小皮筋儿整齐的捆成一个冲天小揪揪,衬得小家伙灵动的小脸虎头虎脑的。
“好了,我们去找阿奶。”
黎墨郢没有那么多耐心,拉着小婉婉的手走路,迈开两条长腿就是赶路。
小婉婉拉着他的大手,累的吭哧吭哧的,小脸通红,没一会儿就走不动了。
“三哥哥,抱。”
黎墨郢停下来,望着累的气儿都喘不匀的小家伙,撇了撇嘴。
“看你那两条小短腿儿,走路都走不快。”
黎墨郢嘴上抱怨着,却一点儿没耽误他抱起孩子。
小婉婉在他怀里,抱着胳膊,小嘴儿挂起了油壶。
“我每天都吃多多的饭,很快就长高了,哼!”
黎墨郢鼻腔发出不屑的哼声,来到老夫人的院子里,之前被野鸟啄食的花草,在这两天的休养下,又重新绽放起来,满院飘香。
黎老夫人心情自然好了起来,再加上黎墨郢把吕洁芳送进医院,帮她抱了仇,她也就没将这些事告诉老爷让他烦心。
至于吕洁芳那边,她自己搞怪在前,心虚之下肯定也不敢告状,只能哑巴吃黄连,咽下这个闷亏。
“哎呦,我的小宝贝,这小揪揪扎的好像个小炮弹,阿奶给你重新弄。”
黎老夫人把小婉婉抱坐在腿上,给婉婉重新梳了两个小揪揪,然后让佣人去她匣子里拿来合适的头饰,给她装点。
然后她严肃的交代黎墨郢:“你既然要带婉婉,就多学着点儿,少给我糊弄人!”
黎墨郢默默的看向小婉婉,小婉婉也看着他,大眼瞪小眼儿了一会儿,最后是小婉婉拿起一块儿糕点,笑嘻嘻的给他递过去。
“三哥哥吃糕糕。”
小家伙哄人的意思不要太明显,黎墨郢把糕点接过去,小口的吃着,就当给她个面子。
饭后。
黎墨郢带小婉婉到张南院子里取她的东西,路上,被一位面相温润的中年男子拦截。
“阿郢。”
黎墨郢站定脚步,还算恭敬的叫了声:“三叔。”
“我正要去找你,你有时间吗?跟三叔聊两句?”
黎墨郢已经知道他想说什么。
黎立信是老爷的三房姨太太所生,其生母在他幼年亡故,便跟在二房吕洁芳身边待了几年。
后来老夫人发现吕洁芳苛刻他的吃穿,还总是用言语贬低和打压,心中不忍,就将他要过去自己带着。
这么多年过去,黎立信受生长环境影响,坚持只娶一房妻子,而且丁克到现在都没有生小孩。
黎墨郢觉得,他应该是看透了大家族的本质,厌倦争斗,想要平平淡淡的生活。
而他今天过来,也是感念两位长辈对他的养育之恩,找他说和停火的。
“我去给婉婉拿东西,三叔先去院子等我。”黎墨郢并不讨厌黎立信,既然他开了口,总要给些面子。
黎立信点了点头,朝着黎墨郢的院子走去。
黎墨郢拿完东西回来,先送回房间,让婉婉自己换上小褂褂先睡。
他则端了一壶茶水来到院子,以长辈之礼招待黎立信。
黎立信望着黎墨郢尚且稚嫩的面孔,眉宇间不见半分浮躁,不是故作拿捏,而是在一举一动之中,都透着一股静气。
不禁想起,老爷子在他五岁时对他的认可——阿郢有他当年气血风范,全家上下远不及,待长大成人,必有一番造就。
这才导致被有心人听去,对小小年纪的他下手……
黎立信心中一声暗叹,十三岁的孩子正是生机勃勃的年纪,阿郢却早在这种争斗的环境下,培养出一颗铁石心肠。
“阿郢,你二奶奶虽然有不对的地方,可我们毕竟是一家人,给她一次教训就该收手,要是闹得太僵,就没法收场了。”
黎立信并没因为他年纪小,就跟他绕弯子和稀泥,而是直接挑明来意,以诚恳的态度劝说。
黎墨郢只垂眸碾着茶叶,指节清瘦,动作缓慢,仿佛并没有将他的话听进去。
黎立信只好开口再劝:“你二奶奶娘家人都不在了,除了黎家,她没有地方可去。我昨天去医院探望的时候,她气色很差,你二叔、哥哥弟弟们都在场,话里话外没有埋怨过谁,让她回来,这件事基本就算过去,二奶奶以后也会收敛的。”
“只是收敛,却不知洗心革面。”黎墨郢睫毛垂落,在眼睑投下淡淡阴影。
他的话音没有情绪,反倒是在整理一团纷乱的线,理清楚了,才能给出明确的答案。
“她如今都是那把年纪,又有多少年可活?将来这个家还得靠你们年轻人来掌舵,过去那些不好的事,终会过去,这个家,将来是你们说了算。”
黎立信的话透着两层含义。
第一层意思,吕洁芳这次住院,多半是查出了不好的病。
第二次意思是吕洁芳活着的时候,能够被他死死压制,她的子孙们也都不是他的对手,又何况在她死后?
“道理是这样没错。”黎墨郢放下茶杯,举起茶壶,往黎立信的杯子里添了些水。
黎立信抬眸看去,以为他会答应作罢。
却见少年眼底盛几分轻轻的作弄,茶壶撂下,在桌上发出一声低沉的闷响。
“一棵树上的果子成熟以前,总是会先烂掉几颗,三叔若连一个都舍不得丢,就不怕被那些腐烂果实的脓液,脏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