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老爷听王素珍询问自己那块玉坠,神色有些不太自然。
以王素珍的性格,若说是小婉婉觉得不好看,给摔碎了,她肯定要跟孩子生气。
可若说他自己弄坏的,她肯定也会心里不满。
于是老谋深算的他,想了想,决定倒打一耙。
“你还说那是什么祈福得来的宝玉?我看你是让人给蒙了吧!我今天戴着它去钓鱼,一条鱼都不上,害得我被老友嘲笑,把我给气得头昏脑涨!
后来我几个好友发现我戴着那块玉,觉得成色有问题,传阅的过程里不小心掉在地上,结果你猜怎么着?一下子就碎了,害得我又被他们嘲笑了一通!”
黎老爷眼也不眨的把锅甩给几位老友,反正王素珍又不可能去找他们对峙。
而且为了让王素珍咽下这口哑巴亏,黎老爷坚决要把‘假玉’给坐实。
“那块玉碎了之后,你猜怎么着?我就开始钓大鱼了,这不你们才能聚在这儿吃这顿全鱼宴!”
说完这些,黎老爷还不忘敲打王素珍:“你啊,以后长长脑子,不要谁说什么都信,这样最容易上当!”
王素珍:“……”
难道那个大师又骗了她?
可是那个佣人明明就被那块玉给害得没命。
连老爷子自己都说,戴上那块玉后身体发生了不适,连说了好几个‘害’字,直到那块玉碎掉,气运才好转。
这老不死的,还真是走运!
“啊,竟然是这样?我记住了爹地……回去一定好好反省。”王素珍默默的退到了坐席上,从背影看来,怎么都显得灰溜溜的。
戚容发现她的神色不对劲,碰了碰她的胳膊:“姐姐,您刚才去跟老爷说什么了?”
王素珍正心烦,看着戚容那张完全没有心机的蠢脸,嘴角僵硬地扯了扯。
“没什么!”她敷衍的回了一句。
目光所及,她们这张桌上坐的,全都是吕洁芳这一房的子嗣。
由于吕洁芳身体不适,没有出席这次的聚会,平日里擅长调动氛围的孙雪莉又被送去国外,显得他们这一桌的氛围格外清冷。
就像是,被黎家给遗弃了一样。
连孩子们都一个个低眉顺眼,没有了往日里的活泼。
反看大房那一脉,老夫人千雪穿着大红色的褂袍,脸上喜气洋洋,被众多孙子围绕着。
还有黎立轩的那几个老婆,也都和睦的相处,就连一直跟宋珍珍作对的朱丽月,今天都格外积极热情的帮忙照顾孩子们。
王素珍心里十分奇怪,朱丽月怎么会止戈?
心烦意乱的她根本就吃不下东西,找了个去卫生间的借口,到外面透一口气。
“大少爷和二少爷都交代好几遍了,小小姐的那一种鱼骨全都得剃干净,否则卡到小小姐,咱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知道了知道了,你也说了好几遍了,我们小心着呢!”
王素珍循着声音来到隔壁的厢房,就看见几个佣人戴着手套,正在给每一道菜里的鱼肉剔骨。
如果不是她出来亲眼见到这一幕,她竟然都不知道,同样在一起聚会,两桌人的待遇竟然完全不一样?
而且还是为了一个三岁的小丫头片子,搞出这么多麻烦事来!
王素珍明明没吃鱼,可是喉咙却像是被刺卡到了,难受的要命。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再次回到餐厅里,看着她们这一脉的子嗣,盘子里吃剩下的鱼骨,一个个谨小慎微,又羡慕的看向隔壁。
他们每一道菜都被精心的处理过,桌上干净的,连一滴油都不沾。
强烈的反差对比,使她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又酸又痛。
这些孩子,哪个不是黎家的血脉?哪个不是金尊玉贵养大的?
凭什么就要在这角落里看着别人众星捧月,自己却连大气都不敢喘?
一股强烈的屈辱和不甘像沸水一样在她胸腔里翻滚。
可是她不能发作,也不能质问,甚至不能露出一丝不满!
王素珍用力夹起一块鱼,看也不看,直接塞进嘴里,机械地咀嚼着。
鱼肉中细小的尖刺,化作了无数根锋利的针,随着她的吞咽动作,密密麻麻地扎进她的喉咙、她的食道,她的心肝脾肺肾!
这一刻,她嚼着的不是鱼肉,是愤懑,是嫉妒,是深深的不公!
她的孩子,本该和主桌那些孩子一样,被众人呵护着,吃着精心处理过的美味,无忧无虑地欢笑。
而不是在这里,像完成任务的囚徒,艰难地吞咽着带刺的鱼肉,连抱怨都不敢大声!
这口气,她会永远记着,总有一天,黎家亏欠他们的,要连本带利的讨回来!
……
“阿奶,肚肚吃饱了。”小婉婉的小奶音带着一股慵懒的满足,小手也配合的在圆滚滚的小肚皮上拍了两下。
黎老夫人看她吃的像只小花猫儿似的,嘴角一圈都沾满了酱汁,不由笑了起来。
“吃饱了啊小宝贝,让刘妈带你去洗把脸,然后在院子里面玩一会儿,消化消化再睡。”
小婉婉一本正经的点头,道了:“好的阿奶。”就跟着刘妈一起去卫间洗脸。
洗完了脸后,小婉婉准备出去玩了。
宋珍珍考虑到二房的孩子们都在,他们跟小婉婉不熟悉,难保不会因为嫉妒背地里偷偷欺负她。
于是她撂下筷子,提出亲自带小婉婉。
“阿月,你和淼淼留下,等到大家都吃完了,善后再走。”
朱丽月和宋淼淼同声答应,而这对以往横竖看彼此不顺眼的两位姨太太,在朱丽月发生改变后,竟然诡异的相处愉快!
黎老爷和黎老夫人看着和谐的一幕,心里怎么能不高兴?
而今天最大的赢家,大概就是黎立轩了。
毕竟妻妾和睦,儿女有爱的大圆满家庭,可不是每个男人都能拥有的。
黎立轩一高兴喝了半瓶白酒,离开的时候,是让黎墨城和黎墨冰把他架着走的。
黎立轩的孩子都走的差不多了,王素珍也打发了二房这边的子嗣。
最后她和戚容留下来,提出给朱丽月和宋淼淼帮忙。
朱丽月之前几是被王素珍钻了空子,听了她的挑拨,才给黎墨郢下咒术。
导致她们母子那么多年,在家里过的不如意。
见到王素珍,她主动拉开距离,仅点了点头,就转身走到一旁,不给她说话的机会。
宋淼淼性格泼辣直爽,一直都不喜欢跟王素珍这种绵里藏针的人打交道,只用几句话就把她噎了回去。
“这边我和二姐两个人就够了,弟妹有空还是多管管孩子,可不要都教成黎墨舒那样,光长年纪不长德行的。
若在外面捅出什么娄子,到时不光你和二奶奶面上无光,就连我们的孩子,都跟着抬不起头来!”
王素珍:“……”
有她这样说话的吗!
王素珍脸色清白交替,身后的戚容小心拉了拉她的袖子。
“姐姐,我们还是走吧,人家压根儿就瞧不上咱们,何必自讨没趣。”
王素珍没有回应,却是把头一转,挺直了腰杆走出大门。
宋淼淼在王素珍出门后,跑到朱丽月身边,叽里呱啦的说了一大堆:“二姐,你瞧见没有?刚才王素珍那一脸不服的架子,从她进门去跟老爷子说话,我就知道没憋好事。
近两年我每次回娘家,都能听说王家的不少事,她那些兄弟姐妹,没有一个吃素的!
你见过好秧结坏果,见过坏秧结好果的吗?就算有,也不是他们王家,以后咱们都离她远点儿,免得沾上晦气,走霉运!”
朱丽月亲身领教过王素珍的手段,知道她喜欢搞那些搬不上台面的东西,连平日来往的也都是些牛鬼蛇神。
朱丽月就是亲自见证过,那个术士遭到反噬后的惨状,才会更加避之不及。
“我知道,就是经过黎墨舒那件事后,老爷子一头重偏向我们,以王素珍的性格,怕咽不下这口气。”
宋淼淼鼻腔里“哼”了一声。
“不怕,咱们家这么多人口呢,孩子们没有一个是孬种,王家的手伸得再长,总不至于伸到咱能黎家来。
她顶多能靠的就是她丈夫和儿子,其余的,估量着翻不起什么水花儿。”
朱丽月并不像宋淼淼那么心大,那会儿王素珍询问老爷子玉坠的时候,她留意听了两句。
隐隐觉得,那并不是一个普通的玉坠,王素珍很可能已经藏不住她的祸心。
她不禁想起,一年前,老爷子那场突如其来的重病……
……
半夜。
黑压压的云层掩密了星子,沉沉的笼罩着港城某处偏院。
王素珍的斗篷浸泡了雨水,披在肩头沉甸甸的,如同她的心情那般,像被坠了块大石头。
她推开大师的房门,不甘的咬着后槽牙,说道:“昨天你给我的那枚阴煞玉,被老爷子的朋友打碎了,你还有没有别的办法,快点送他去地狱?”
大师一听,不敢置信的站起身。
“你说什么?你可知道,那阴煞玉里面的成分是什么吗?”
“什么成分?”
王素珍不知道为何,听到大师的反问,她的思维有一瞬间恍惚。
只听大师说:“那玉坠虽名为玉,实际上是一种很名贵的西方宝石,别说摔不烂,就是世界上最坚硬的金刚石都难以损伤分毫。”
是以,王素珍说老爷子那枚玉环被砸烂了,他怎么也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