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凡道:“如此说来,这宫老先生倒真是个大大的善人了?”
老鸟笑道:“班头可又受骗了。当日那一伙家奴的模样你是亲见了的,孔夫子说其身正,不令而行。哪个真正的善人家里容得下这般恶奴?”
杨凡点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这其中有什么猫腻?”
胡老道捻须笑道:“这里面弯弯绕多着呢,这赈济灾民一事看起来出钱出力,实则却是个搏名赚钱的良机,不说大斗入,小斗出,便是施粥这一项,每大锅粥中少放碗米,这县里县外数万灾民,数月下来,便有不少银钱落入囊中。那灾民只求活命,哪个敢来计较?他自是中饱了私囊,上面派人查时,米已入肚化粪,又哪里查得清楚?待得灾情过后,县太爷还要造个义民册,上报朝廷以求嘉奖。那皇帝端坐龙椅,又不晓事,一笔勾落下来,又能免了几年的赋税。”
老鸟叹息道:“咱们辛辛苦苦抄个家,哪比得上这些奸商动辄抄数万人的家,剪数万人的羊毛?”
杨凡瞠目道:“我知道自己这几日到处打打秋风,混两顿吃喝便已是天大的坏事,听你们这么一说,我简直清如水明如镜了?”
胡嗔道人道:“因此这般肥差,若无后台,如何能捞得到手中?这宫善人与冯书吏是儿女亲家,又与郭涵是磕了头的把兄弟,你便是不去打他家的管事,他还要与你过不去,如今有了这个由头,只怕有些棘手!”
杨凡皱眉道:“如此说来,这一趟竟是鸿门宴了?”转身拎了水火棍,道:“不如先装病躲个两三天!”
胡嗔一伸手拉住杨凡,笑道:“杨班头说笑了,这伸头一刀、缩头一刀的事情,难道你躲过了一时,还躲得了一世不成?”
杨凡道:“你有什么好主意,说来听听?”
胡嗔神神秘秘地看了看老鸟,低声道:“依老道说,大丈夫能进能退,这次不管他们说些什么,杨班头万万以隐忍为上,有道是忍得一时之气,方能卷土重来,小泥鳅也能卷起翻天浪,到时候咱们秋后算账,也不算吃了亏!”
杨凡撇撇嘴,什么秋后算账,来世再报,这都是自己骗自己的鬼话,他杨凡早就打定主意不做缩头乌龟了,所谓回家装病只是顺口说说罢了。
他领了老鸟,出了阴阳署,便奔县衙,待进了衙门,不去兵房见冯书吏,先回总铺。
所谓总铺,便是衙役当值上班时的办公场所。这快班本来人丁兴旺,却给青龙山一役死了个精光,旁人嫌这屋子煞气重,都不敢靠近。
杨凡见这公事房中空空荡荡,忽然想起一事,怒道:“那郭洪、庞大海、寿如侯三个哪去了?”
老鸟回道:“回班头,这三人自从你上任以来,便一日也未曾来当值!”他看看杨凡脸色,道:“那日庞大海、寿如侯二人闹肚子,泻得极是厉害,当日一下午就在茅厕中未曾起身,后来还是旁人顶着恶臭进去将他三个抬了出来的。”
“三个?”杨凡奇道。
老鸟捂嘴笑道:“确是三个,那日班头指派郭洪那厮前去打扫茅厕,庞、寿二人不辱使命,果真是屁如雷、屎如箭,四处乱飞,才过一时三刻,那郭洪已全身尽是黄白之物,臭不可闻。又过片刻,便是他自己也给臭晕了过去!从那日起,他三人便都告了病假,至今也未来过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