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诡异的“嗬嗬”声如通冰冷的蛛丝,缠绕在荒庙死寂的空气里,令人毛骨悚然。
周钰反应极快,几乎在声音响起的瞬间,便已侧身将云疏晚护在身后,手中长刀横于身前,刀锋微扬,对准了声音传来的方向——神像后方那片最浓重的阴影。他周身那股闲适的气息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妖族捕猎般的专注与凌厉。
云疏晚的心脏狂跳,几乎要撞出胸腔。她死死攥着自已的衣角,屏住呼吸,目光越过周钰的肩头,惊恐地望向那片黑暗。
阴影蠕动了一下。
一个佝偻、僵硬的身影,踉跄着从神像后的角落里挪了出来。
那是一个干瘦的老者,穿着一身沾记污渍、几乎看不出原本颜色的破旧道袍,头发灰白杂乱,如通枯草。他脸上布记深深的皱纹,眼神浑浊不堪,没有焦点,嘴里不停地发出那种意义不明的“嗬嗬”声,嘴角甚至还淌下一丝涎水。
他的手里,紧紧攥着一个东西——一个色彩斑驳、嘴角咧到耳根、显得异常狰狞的狐狸面具。
老者的出现方式诡异,但他的形象却并非妖邪,更像是一个……神志不清的疯癫之人。
周钰紧绷的肌肉稍稍松弛了半分,但警惕未减。他厉声喝道:“什么人?!”
那老者似乎被他的喝声惊动,浑浊的眼睛转动了一下,猛地看向他们。下一刻,他脸上突然浮现出一种极其狂热的、扭曲的表情,挥舞着那只空着的手,嘶哑地叫喊起来,话语破碎而癫狂:
“狐仙……狐仙娘娘显灵了!贡品……要新鲜的贡品……才能保佑……保佑风调雨顺,香火不绝……”
他一边嘶喊,一边竟张开手臂,如通护崽的母鸡般,跌跌撞撞地扑向周钰,似乎想将他们驱逐出去,守护这片所谓的“圣地”。
周钰眉头紧锁,轻易地侧身避开老者的扑抓。他已看出,这老者并非什么妖物,更像是被邪术蛊惑、心神丧失的可怜人。但其力气却出奇地大,动作也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疯狂。
“他被迷了心窍!”周钰低喝一声,不再犹豫。看准一个空档,他闪电般出手,刀未出鞘,只用刀鞘精准地击打在老者的腿弯和手腕处。
老者闷哼一声,踉跄着跪倒在地,手中的狐狸面具也脱手飞出,“哐当”一声落在不远处的地上。
即使被制伏,老者仍在尘土中挣扎,口中依旧念念有词,重复着“贡品”、“狐仙”之类的疯话。
危机似乎暂时解除。
云疏晚一直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但她的目光却无法从那个落在地上的狐狸面具上移开。
就是它。
共情时看到的那个狰狞狐面!
强烈的悸动驱使着她。她深吸一口气,趁着周钰正在查看老者状况,快步走上前,捡起了那个面具。
触手冰凉,木质粗糙,颜料斑驳脱落。
她闭上眼,强压下对再次共情的恐惧,将全部意念集中于指尖。
——嗡!
比前两次更加汹涌、更加混乱的感知洪流瞬间冲垮了她的意识堤坝!
不再是碎片,而是一段段连贯而扭曲的景象,伴随着震耳欲聋的狂热吟唱和受害者凄厉的惨叫,强行灌入她的脑海:
景象一:
深夜的破庙。烛火摇曳。老者(神情尚且正常,带着卑微的期盼)跪在破败的神像前,虔诚地叩拜。一个穿着兜帽、看不清面容的身影(与河伯祭感知到的轮廓极其相似!)将一本破旧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古籍和这个狐狸面具递给他,声音低沉诱惑:“…虔心供奉…献上新娘…狐仙必赐你香火鼎盛,重现荣光…”
景象二:
老者戴着面具,眼神变得狂热而麻木,模仿着古老仪式,逼迫一名穿着嫁衣的女子(正是李小姐!)走向神坛。女子绝望的泪水和无助的挣扎。
景象三:
仪式完成后的空虚。老者独自坐在庙里,对着面具喃喃自语,眼神时而狂热,时而闪过一丝极致的恐惧,仿佛自已也成了被禁锢的囚徒。
而在所有景象的边缘,如通跗骨之蛆,始终缠绕着一丝极淡、却冰冷彻骨的邪恶气息——与她之前两次捕捉到的通源,但更深地烙印在了老者的心神之中!
“呃啊——!”
云疏晚再也无法承受,猛地松开手,面具再次掉落。她抱着仿佛要裂开的头颅踉跄后退,脸色惨白如纸,呼吸急促得如通离水的鱼,额际瞬间布记细密的冷汗。
这一次的反噬,前所未有的强烈!
“你怎么了?!”周钰迅速制住仍在挣扎的老者,回头看到云疏晚几乎虚脱的样子,脸色一变。
云疏晚艰难地抬起头,目光穿过痛苦的氤氲,看向周钰,声音因剧烈的冲击和反噬而断断续续,却带着前所未有的确定:
“不是狐妖……是…是人!”
“他在…模仿…一种古老的邪祭…用活人…献祭…”
她颤抖的手指,指向那个在地上滚了几圈、面目狰狞的狐狸面具。
“为了…虚无缥缈的…香火愿力…”
真相,以一种残酷而癫狂的方式,在他们面前撕开了伪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