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之前,乔枳从未想过,一向高高在上、甚至有些洁癖的傅砚,会做到那般地步。
前几天方下过雨,泥土混合着石头的路面很是泥泞。
再加上夜里的风大,骨灰散落一地后,很是均匀。
这里偏暗,为了看清楚,傅砚竟然直接单膝跪下,将大衣直接脱下卷成一团凹窝状,然后用手先把表面明显的骨灰小心翼翼捧到大衣上,并没有多少,因为大多数都渗进了泥泞里。
即便如此,白色的骨灰沾染了泥土瞬间弄脏了那件价值上万的大衣。
可傅砚眉头都没眨一下,接着又继续用手去挖那些渗进骨灰的泥土。
骨灰被风吹得四散,那一大片都是,傅砚就那么耐心细致地用手一点点挖,挖好了后放在衣服上。
到底是野外,泥土里不知道是砖块还是石块,不一会儿,他的手指就染了红。
乔枳就那么从头看到尾,看着男人将那几平方大的地面的土都翻过来,生怕遗漏了柠檬的一点身体。
再看那件承载着骨灰泥土的大衣,泥泞不堪,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乔枳记得那是傅砚最喜欢的一件衣服,其他的衣服,傅砚并不挑剔。
作为傅家人,他财力雄厚,衣服脏了就换,不存在洗后再穿的习惯。
唯独这件,每次穿后,都是专人手洗,晾晒,然后再接着穿。
上次她不小心溅上了一点果汁,就看到男人下意识皱了的眉毛,虽然转瞬即逝,事后他没怪过她一句,可乔枳从此上了心。
她也曾按照相同的款式相同的材质定做了一套,那衣服料子虽好,并不算顶尖面料,就连她也能买得起。
可即使从头到尾一模一样,傅砚也能一眼认出那不是他的那件,收的时候很是温柔地夸她有心了,可乔枳从未见过他穿一次。
可就是这么宝贝的一件衣服,他竟然能毫不介意地去装泥土。
整整半个小时,他就那么单膝跪着,将所有可能沾染骨灰的泥土全部挖了出来,然后用衣服盛着走到桥上。
小心翼翼地一捧一捧撒进海里。
那神色,像是在做什么崇高又郑重的事。
甚至带着几分虔诚。
乔枳看着他这副模样,实在无法与那个满面冷漠,口口声声说着“一介孤女,死便死了”的他联系在一起。
她很清楚地感觉到傅砚从骨子里有着独属于他贵公子的傲骨,觉得孤女便是低人一等。
可他这一系列的行为又算什么,所谓的内疚?
那不足以支撑着他这么低姿态。
乔枳心中,清晰地冒出一个结论——因为言晚。
即使失去记忆,他依旧会不自觉地重视在乎关于言晚的一切。
即使他不想承认,乔枳也知道这一系列,是傅砚在怕,怕言晚真的恨上他。
亦或者是给以后恢复记忆的自己留一条后路?
可不管因为什么,都无所谓,她不会让言晚知道这一切。
所以在傅砚归来之前她回到了车上,然后在他坐进车里后故作不知地关心着他怎会如此狼狈。
听着他轻描淡写地解释说出于对死者的敬意,他把骨灰都随便用下面的土埋了埋。
再给予他百分百地信任和关心,从而利用他内心的心虚,答应她将后续的事情都交给她来办。
乔枳随便找了个清洁工把那些坑坑洼洼的坑一一填平,然后把所有的碎片扫到垃圾桶里,任谁都看不出来那一块地面曾发生过什么。
傅砚有心做出点什么补偿,她便让那些都不见天日,绝不给两人任何缓和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