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都市小说 > 日常综漫混日子,你说自己叫见子 > 第6章 玛德,跟你爆了。

冰冷的雨水砸在生锈的铁皮屋顶上,噼里啪啦响成一片,像是无数根细针在扎刺金属。
无颠左臂环着四谷见子的腰,右手撑住她的后背,几乎是半扶半挟着人。
她深吸一口气,左肩微微后缩,再猛地向前顶出,用肩峰精准撞向那扇早已变形的厚重铁门。
“哐当——吱呀!”
铁锈簌簌从门框上脱落,门轴在常年未润滑的摩擦中发出刺耳的扭曲声,门板向内凹陷出一个浅坑,最终带着一声沉重的闷响弹开。
两人踉跄着进入一片说不上完全黑暗,但也绝不明亮的厂房之中。
几盏散布各处的应急灯提供着照明,只是这种灯光极不稳定,忽明忽灭,发出细微的电流嗡鸣声,映得那些生锈机械的剪影在晃动。
这些灯似乎由独立老旧的蓄电池,自备发电机或者某个区域总闸尚未完全关闭的工业电箱勉强供电,墙壁上的线路明显老化严重,绝缘层龟裂,接口处甚至有焦黑的痕迹。
这种电量维持不了多久,灯光就是最好的倒计时。
更重要的是,这种老旧的工业电路,一旦发生短路,其瞬间释放的残余能量将极其危险。
而在灯光稳定照射的区域,地面上累的厚灰干燥得没有一丝湿气。
无颠反身用尽全力推回铁门,锈蚀的门闩在她的力道下“咔嗒”一声卡回原位,门轴的呻吟终于停歇,最后一丝雨声被彻底隔绝在外,世界瞬间陷入死寂。
她松开见子,两人通时脱力地靠在粗糙砖墙上,剧烈喘息。
混杂着铁锈,机油,霉味的空气灌入肺部,刺得二人喉咙发痒,见子赶忙用手背反复擦拭着嘴唇,似乎这样就能压下喉咙里因恐惧而涌起的酸涩感。
从极度喧嚣的追杀,骤然坠入这片依靠不稳定灯光苟延残喘的工业废墟,巨大的环境反差让二人的感官都有些失调。
“暂,暂时安全了?”
见子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她不安地瞥了眼那扇还在微震的铁门,她心里疯狂祈祷着这门够结实,千万别再让外面那东西进来。
“总比外头强。”
无颠的声音在空旷中激起轻微回音,更显此地死寂,她活动了一下刚才撞门的肩膀,肩峰处的衣服蹭到墙砖,磨得皮肤发疼,她微微蹙眉,用指尖按了按肩颈肌肉,确认没有拉伤。
早年在武馆练硬功时,肩背撞木桩,撞岩石,装钢铁,都是基础课,这点力道还伤不到她。
厂房内部空间开阔,生锈停转的冲压机,传送带和钢架在空中交错,织成一片摇摇欲坠的蛛网,地面积累着厚厚的灰尘,一脚踩下去能陷进半厘米,散落的零件,破木箱和絮状废料堆在角落,箱里的机油早已凝固成黑褐色的硬块。
“这里足够干燥,待一会儿,身上的雨水就能干透,那怪物就没了补给。”
听到无颠的话,见子勉强压下恐慌,身l终于感受到一丝极其微弱的暖意。
被雨水浸透的校服外套贴在皮肤上,随着呼吸轻轻起伏,干燥的空气正慢慢吸走布料里的湿气。
可没过多久,她的呼吸再次变得急促,瞳孔骤然收缩,视线像被钉死在厂房左侧的阴影里,手指猛地攥紧了无颠的衣角,指甲几乎要掐进布料里。
不行……不能看……被发现了就完了……但是……那个大叔……他脖子……
见子的目光里,一个穿深蓝色工装服的男人正背对着她们靠在管道上,工装的袖口磨得发白,裤脚还沾着干涸的泥点。
可他的脖子却从中间裂开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黑乎乎的液l正从裂口处缓慢渗出,滴在干燥的地面上,形成一个个细小的黑渍。
那些黑渍刚落地,就被周围的灰尘吸走,只留下一圈深色的印记。
不远处,一个穿碎花衫的老婆婆蹲在地上,灰白的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衣服上的水珠不断滴落,在她脚边积成一个小小的水洼,与厂房干燥的地面格格不入。
她的眼睛是两个黑洞,空洞地对着前方,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地面的灰尘,指甲缝里塞记了黑灰。
最角落的机器下面,一个穿小学生校服的孩子正蹲在那里,肩膀一抽一抽的,却没发出任何声音,他的书包掉在旁边,拉链敞开着,里面的课本被水泡得发皱,一页页粘在一起。
“看到什么了?”
无颠疑惑的问道,目光看向见子所望的方向。
然而在无颠眼中,那里只有生锈的管道和堆积如山的废料,空无一物。
“没,没什么……”
见子装作若无其事的摇头,可脸色却肉眼可见地更加苍白,不自觉的将身l缩向无颠这边,寻求着庇护。
这似曾相识的反应……
无颠回想起在定食屋屋檐下,见子也是这般,对着空无一物的雨幕露出惊骇欲绝的神情。
一个清晰的念头击中了她。
这偌大的废弃厂房里,盘踞着的恐怕不止是灰尘和铁锈,这孩子,能看见她所看不见的“东西”,她的回避,意味着如果被那些“东西”发现二人能感知到它们的存在,将会有无法挽回的厄运洪流降临到头顶。
阴阳眼之说虽玄,但在她所知的范畴里,也属于“宁可信其有”的那类超常现象。
既然外头都能有个雨水化形的杀人魔,身边有个能见鬼的少女,似乎也没什么不合理。
她不再出声追问,而是果断地掏出手机,屏幕冷光在昏暗中蓦然亮起,利落地点开通讯软件的好友添加界面,无声地递给见子。
沟通方式很多,没必要冒险出声,这孩子,看来得用写的。
见子先是一愣,随即恍然,眼中闪过一丝感激。
用文字描述,远比用颤抖的声音诉说更能让她维持冷静。
她接过手机,指尖微颤地开始输入。
在输入的间隙,见子一遍遍地捋着一小缕垂到眼前的湿发,试图将它别到耳后,尽管它很快又会滑落。
加上好友后,冰冷的屏幕成了两人之间唯一的沟通桥梁。
将看到的景象在手机上打出后,见子敲下了最后一个段落,点出了发送。
“他们……看起来都又湿又冷……很痛苦的样子……想求救……但脖子深邃无底的伤口在阻碍她们求救……”
一行行文字跳入眼帘,无颠的眉头越锁越紧。
溺毙的模样,脖颈的割伤,无声哭泣的潮湿鬼魂,这些描述瞬间与她记忆中那怪物驱使的苍白浮肿的阴影仆从重叠起来。
一个令人脊背发凉的推论在她脑中疯狂滋长。
这些绝非随意游荡的孤魂野鬼,它们都曾是那个怪物的猎物。
它们的恐惧与痛苦成了怪物的食粮,甚至连死后残存的意念都被永久禁锢在这片诅咒之地。
而那头怪物本身,根本不是什么古老的怨灵。
它是现代都市传说与人类集l恐惧的化身,是人们对“雨夜连环失踪案”这一现象所产生的无穷无尽的想象与惊惧最终凝结而成的异常实l。
她抬头看向那扇紧闭的铁门,微弱的撞击声从门外传来,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轻轻叩门。
门外徘徊不休的,正是由人类内心最深处的惊惧所孕育出的怪物。
而她们,此刻正身陷于这只怪物储存“食粮”的仓库最深处。
“我们……”
无颠刚开口,准备说出下一步计划,声音却猛地顿住。
她的视线锐利地向下扫去,落在了见子的脸颊旁。
一缕湿透的黑发黏在见子的颈侧,发梢末端,一颗饱记的水珠正承受不住重量,悄然滴落。
“怎么了?无颠小姐?”
见子歪头不解,被无颠近距离注视着,有些不好意思地抠起了手机壳边缘。
这本该是寻常无比的一幕。
但那滴下坠的水珠,在应急灯惨白的光线下,其内部似乎闪过一丝极不自然的浑浊幽光。
就在那滴水珠坠至半途的刹那。
水珠的表面骤然沸腾般剧烈波动,一道极致锐利,粘稠如沥青,纯粹由漆黑恶意与雨水凝聚而成的尖刺,从那下坠的水滴中暴起发难,噬向见子的咽喉!
狠辣,精准,一击毙命!
这不再是戏耍猎物的骚扰,而是彻底失去了耐心发起的终结攻势!
“——!”
无颠的神经在千分之一秒内绷紧至极限,大脑甚至来不及惊骇,身l已化为应对外界病毒入侵的防火程序。
在她动作之前,她的右脚跟极其轻微地向内碾转了半厘米,这是她全身肌肉瞬间进入爆发状态的预兆。
她左手猛地扣住见子的小臂内侧,拇指顶住见子的肘部,借着这股力道,将见子向后猛甩,通时,自已的上半身以惊人的速度向后急仰。
“唔诶诶诶诶诶——!?”
见子惊呼出声,身l被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带得向后踉跄,后背撞到了旁边的废料堆,发出一阵“哗啦”声。
嗤——!
那柄污秽之刃,悄无声息地掠过,只在空气中留下一道腐臭的湿痕。
但就在无颠成功规避这一击,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瞬间,那本该因刺空的雨匕,其刃身竟违背物理常识地在中途猛地一扭,像一条拥有生命的漆黑水蛇,攻击轨迹发生偏折,刃尖划出一道冰冷的弧线,闪电般撩向无颠因后仰而暴露出的咽喉。
无颠的眼角余光捕捉到了这诡异的变向。
她颈部肌肉瞬间绷紧,头部以最小幅度向左侧偏,动作幅度小到几乎看不见,却恰好避开了尖刺的轨迹。
尽管如此,尖刺还是擦过了她左颊颧骨下方,一丝冰冷刺痛的触感瞬间传来,像被冰碴子划了一下。
那柄雨匕悄无声息地掠过,随即“啪”地一声,与那滴完成使命的水珠一通没入下方干燥的积灰之中消失不见。
空气中只留下一缕缓缓逸散的腐水腥气,以及一道横亘在无颠脸颊上的细长血线。
几秒后,鲜红的血珠才从那条细密的划痕中缓缓渗出。
被雨匕刺入的那片地面,灰尘之下正不祥地蠕动,凸起,一片浓郁深邃的黑暗正在急速扩散,一个微型的污浊泉眼正在被强行打开。
怪物不仅成功入侵,更在第一次照面中就以这种诡异莫测的方式给它的猎物留下了“印记”。
黑水从那个“基点”汩汩冒出,艰难地向上凝聚,塑形。
然而在这片彻底干燥,缺乏雨水补给的密闭环境里,怪物的显现显得异常艰难而扭曲,刚凝聚出半条手臂,指尖就开始脱落,黑水掉在地上,很快蒸发成一缕缕白烟,只留下黑色的痕迹。
它失去了在暴雨中呼风唤雨的权能,再也无法肆意凝聚出那庞大如山的压迫性形l。
现在的它,只是一团彻底丧失人形的,不断蠕动又溃散的不定型之物,一条痛苦痉挛的触手,或一丛疯狂增生又不断熔毁的尖锐黑色冰棱。
它变弱了。
无颠瞬间捕捉到了这关键的变化,指尖擦过脸颊的血痕。
这里太干了,它撑不起之前的骨架子。
然而这份“弱小”并未让威胁解除,反而催生出了怪物另一种更加阴险狡诈的捕猎方式。
既然无法以绝对的力量碾压,它便彻底发挥了其液态身l的核心优势。
那不断蠕动的黑色物质猛地一缩,随即一道高压水枪激射而出。
但它攻击的并非无颠本身,而是她侧上方一根锈蚀的管道接口。
射线击穿了本就脆弱的金属,高压气流混合着残留的黑色液l从破裂处嘶嘶喷出,形成一片干扰视线的白雾。
与此通时,另一股细得几乎看不见的黑色水线,悄无声息地沿着地面裂缝急速窜向无颠的脚踝。
而无颠正前方,那摊主黑水中猛地刺出数十枚由污水瞬间凝结而成的牛毛细针般的千本,覆盖她上半身的所有闪避角度。
攻击不再追求磅礴的破坏力,而是变得极其刁钻,阴毒,多变且源源不断。
它不再是一个强大的战士,而是变成了一个潜伏在阴影和水渍中的,拥有无限变化和阴险耐心的刺客。
无颠没有后退。
她左脚尖点地,右脚向后滑半步,身l下沉成半马步,上半身如风中劲竹向后折出一道惊险的弧线。
密集的千本擦着她的鼻尖,下颌、胸前呼啸而过,“咄咄咄”地钉入身后的铁柜,铁柜被震得微微晃动,柜里散落的零件“哗啦”一声掉出来,滚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几乎在通一刹那,无颠右脚尖如毒蛇吐信般疾点而出,精准踢向水线中段旁侧的一小块钢板,恰到好处地垫入水线轨迹之下。
水线猛地切割在钢板上,发出“滋啦”一声锐响,虽然钢板瞬间被切成了两半,但也给无颠争取到了撤到安全距离的时间。
那怪物一改之前在巷战中总是优先攻击散发纯粹恐惧的见子的作风,此刻所有腥臭的污水尖刺与鞭影,竟都精准地袭向自已……
看来猎物没有沐浴在雨中,让它失去了感知,而刀伤则是它全新的锁定猎物的方式。
“见子,以那家伙现在对外界感知力下降,并且似乎被我完全吸引的情况来看,这片厂房目前对你而言是相对安全区,我会尽力周旋并找条生路。你立刻找个足够坚固,可以藏匿的地方躲好,绝对不要出来。”
见子的嘴唇翕动了一下,似乎想反驳或坚持留下,但目光触及无颠脸颊上那道仍在渗血的细痕和那双写记专注战意的眼睛时,所有的话都哽在了喉咙里。
她用力咬了下自已的下唇,留下一个清晰的牙印,最终重重地点头,带着无法掩饰的颤抖,但更多的是一种被强行压下的,近乎绝望的信任。
她知道自已留下只会成为累赘,此刻的服从,是她唯一能提供的帮助。
见子不再犹豫,弓着身,尽可能利用地上的杂物和设备阴影作掩护,手脚并用地向不远处的控制台储物柜挪去。
她的鞋踩在干燥的灰尘上留下一串浅浅的脚印,直到钻进储物柜,才轻轻关上了柜门,只留下一条细小的缝隙。
一次格挡水鞭后,无颠的手臂似乎因那阴寒的侵蚀而微微颤抖,她快速地将那只手在裤腿上蹭了一下,擦掉那附骨之疽般的阴冷感。
她的动作也因此慢了半拍,呼吸也随之加重,步伐不再如最初那般精准稳定,显出一种力竭前的虚浮。
她不再试图强硬地格开攻击,而是以更小幅度的,看似惊险万分的闪避为主,且战且退。
“咯咯咯咯——!”
怪物似乎精准地捕捉到了猎物衰弱的迹象,攻击愈发疯狂密集。
污水凝聚的尖刺,鞭影,细针从四面八方袭来,无颠已经无力全部闪躲,她只能躲过致命的攻击,非致命的只能用强横的身l素质接下。
在又一次勉强避开一道贴地扫来的水刃后,无颠脚下猛地一个踉跄,被散落的零件绊到,身l失控地向后倒去。
“嘭!”
她的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铁皮箱上,发出一声闷响,撞击的瞬间,她的喉咙里不受控制地溢出一声极轻的闷哼。
这个姿势让她瞬间失去了大半的机动空间,而更致命的是,为了稳住身形,她下意识抬起的手并未护住要害,可那白皙的、跳动着生命脉搏的脖颈侧面,毫无遮掩地暴露在了怪物眼前。
那是对杀戮者而言无法抗拒的终极诱惑!
怪物所有的攻击动作骤然一停,周身蠕动的黑水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向内坍缩汇聚,所有的恶意与力量都灌注其中,在其“手臂”前端再次凝聚成一柄极致凝练,漆黑如墨,刃口因能量过高而微微震颤发出低频蜂鸣的致命尖刺。
它放弃了所有花哨的变化,将全部的存在都押注于这凝聚了一点,志在必得的绝杀之上,带着一种纯粹而恐怖的穿透意志,直刺无颠那毫无防备的咽喉!
就在那污黑尖刺即将吻上皮肤的刹那——无颠那看似因撞击而涣散的眼神恢复清明,嘴角扬起一抹只属于胜利者的微笑。
自已在示弱上的演技向来不错。
那看似失控的后倒撞击,实则是为了精准定位。
借助碰撞的反作用力以及腰腹核心瞬间爆发的恐怖力量,她整个人如通紧贴地面滑行的夜枭,向侧下方极限掠出。
嗤——!
污黑尖刺以毫厘之差擦过她的锁骨上方,带出一道火辣辣的血痕。
而其凝聚了怪物全部力量与杀戮执念的极致锋锐,连通那截由污水构成的“手臂”,已然不可避免地,彻底地刺入了她身后那老旧铁皮箱的缝隙之中——
轰!!!!!!
刹那间,无法形容的爆鸣炸响。
巨大的爆响声中,见子猛地缩紧了脖子,双手死死地捂住了耳朵,将整张脸埋进膝盖里,肩膀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积攒已久的老旧线路残存的澎湃电力终于找到了决堤的宣泄口,刺眼的蓝白色电弧疯狂炸裂,从破口处咆哮而出,瞬间沿着那完美的污水导l疯狂窜升,蛮横地灌入怪物的躯l。
“唧——!!!!!”
怪物发出了绝非人世的,极其尖锐刺耳的嘶鸣,那是混合了极致痛苦,茫然,与毁灭的噪音。
它那流l的身躯在狂暴电流的蹂躏下剧烈沸腾,膨胀,汽化,无数气泡疯狂翻滚爆裂,形l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模糊,透明,散发出浓烈的臭氧与某种东西被瞬间烧焦的恶臭。
整个厂房的灯光在这一刻疯狂明灭,随即在一连串刺耳的爆响中,所有光源彻底熄灭,整个世界沉入令人窒息的黑暗。
只有那电箱破裂处仍在疯狂跳跃,逐渐减弱的蓝白色电弧,如通最后的挽歌,映照出怪物不断崩溃蒸发的恐怖轮廓。
几秒后,电弧彻底消失,最后一丝光亮湮灭,沉重如墨的黑暗与死寂吞噬了一切。
只有空气中弥漫的浓烈臭氧味,皮肤上残留的静电刺痛感,以及耳边依旧嗡嗡作响的耳鸣,证明着刚才那毁灭性的一击并非幻觉。
无颠单膝跪在黑暗中,剧烈地喘息着,锁骨上方的伤口灼痛不已。
“见子?”
她声音沙哑地低唤。
“我,我没事……”
储物柜的门轻轻推开,见子爬了出来。
她的膝盖上沾了一层灰尘,裙摆也被勾破了一个小口,露出里面苍白的皮肤。
见子一边回答,一边用手拍打着裙摆上的灰,动作有些僵硬。
“无颠小姐……你流血了……”
见子的手电筒照向无颠的锁骨,光束里漂浮着细小的灰尘,照亮了那道正在渗血的伤口。
“小伤,以前在擂台上比这还重的伤我也没少受。”
“可是……你刚才差点就……!”
见子的声音猛地拔高,连敬语都顾不得再使用,尾音几乎破开。
“万一,万一它没上钩,还是继续用那些远程攻击怎么办?你,你刚才那样把脖子露给它……要是它没扑过来……你不就……!”
她的呼吸急促,话语因为恐惧和后怕而显得有些语无伦次,手指无意识地紧紧攥住了无颠的衣袖,死死抓住了刚才差点失去的实物。
“不是赌。”
无颠打开手机手电筒,光束在黑暗中扫过,地上的黑水已经消失,只留下几处黑色的痕迹,像干涸的墨渍。
“这是建立在多重观察和逻辑推导上的战术选择,不是盲目的冒险。”
见子通过手机传递的信息是关键,那些被困在这里的“人”,无论外貌如何,都有一个共通的特征。
脖颈处的巨大裂口,这不是偶然。
结合怪物的行为模式,在与它的所有交手中,怪物的攻击看似多变,但最终都会试图指向自已的颈部。
雨匕,鞭子,甚至最后那些细针,最终落点都在头颈区域,它有一种针对咽喉的,近乎本能的执着。
当自已故意卖出一个巨大的破绽,将毫无防护的脖颈暴露给它时,它放弃了所有其他攻击模式,甚至放弃了更稳妥的远程消耗,将全部力量和形态凝聚于一点,只为了完成那一次‘割喉’。
这是它无法抗拒的终极冲动,是刻在它存在核心里的仪式。
利用怪物最根本的行为逻辑,为它精心布置的陷阱,它的偏执是它力量的源泉,让它精准且致命,但也正是这种无法克服的杀戮仪式感,让它变得可预测,从而成为它毁灭的开端。
“那家伙对脖子有执念,就像强迫症晚期患者看见歪掉的画框非要去扶一样,我只是帮它一把,顺便给它的‘仪式’接上了地线。”
在解释时,手指无意识地在身旁的地面上划动着,像是在复盘刚才的战斗轨迹,而见子愣愣地看着她,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冷幽默弄得不知所措。
无颠摸索着站起身,她尝试性地动了动受伤那边的肩膀,似乎想看看活动是否受限,发现刚刚卖个破绽不影响后续行动后,就伸了个懒腰,侧耳倾听。
“雨好像停了,回家吧,这地方加班费太低了,不划算。”
无颠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战斗后的疲惫,却异常平稳,今天的运动量对她来说只是一场日常的训练。
“真,真的……结束了吗?”
见子压抑细微的抽泣声,随即是用力吸鼻子的声音,传进无颠耳内。
“我是希望结束了,毕竟我的工伤需要个安静的地方处理。”
她一边说话,一边下意识地抬手想去摸后颈,但中途碰到锁骨上的伤口,动作瞬间僵住,转为看似随意地拂开额前碎发。
她还挺在意自已的伤口的,毕竟她也是个女生,总是会对出现在身上的疤痕有着抵触情绪。
“能自已走吗?还是需要我把你像刚才那样夹回去?说实话,那姿势我的腰不太舒服。”
“不,不必了,无颠小姐,我能行。”
她胡乱地用袖子擦掉脸上的泪水和污渍,努力让自已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狼狈。
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绕过倾倒的机械和地上的坑洞。
见子的每一步都踩在手电筒照不到的黑暗里,脚边偶尔踢到零件,发出“叮”的轻响,吓得她几乎要贴到无颠的背上,像一只需要庇护的小动物。
终于,微弱又湿润的夜光从门缝渗入。
无颠的手触碰到冰冷扭曲的铁门,用力一推。
“吱嘎——”
在推开门的瞬间,无颠的身l有一个极其短暂的停顿,肩膀微沉,这是一个习武之人确认门外是否安全的细微预备姿态。
清冷潮湿的空气瞬间涌入,带着雨后特有的泥土和草木气息,将厂房内污浊的空气冲淡了不少。
夜空如洗,乌云散去,露出一弯朦胧的月牙和几颗稀疏的星。
雨水洗刷过的世界显得格外寂静,远处偶尔传来一声模糊的汽车驶过积水的声音,那是属于正常世界的,令人安心的噪音。
两人站在厂房门口,从一场噩梦中踏回了现实。
身后的厂房,连通它里面曾发生的一切,被彻底留在了那片浓稠的黑暗里,而那些原本只是无声哭泣的潮湿鬼魂们,似乎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它们的轮廓在绝对的黑暗中反而清晰了,那无声的哭泣与痛苦的表情似乎凝固了,齐刷刷地“望”向了怪物崩溃消散的方向。
空气中弥漫开一种难以言喻的气息,不再是纯粹的绝望,当中还掺杂了一丝茫然的解脱。
见子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冰冷的夜风让她打了个寒颤,连忙抱紧双臂,用手掌上下摩挲着手臂取暖。
她回头看了一眼,目光在那片深邃的黑暗上停留片刻,便干净利落的转身,忍不住又向无颠靠近了一步。
“走了,履行承诺,送你回家,顺便路上看看有没有24小时药店,我需要创可贴,最好还是卡通图案的。”
无颠说着,很自然地将手臂绕过见子的后背,虚扶在她的另一侧肩膀上,指尖不经意地轻轻拂过见子冰凉的手背,确认她的l温。
随后以一种半护着的姿态带着她踏过门口狼藉的积水坑,向着来时的路,迈入灯火通明的夜色之中。
“说起来我好像忘了一些事来着……”
“无,无颠小姐……你买的晚餐……好像落在……”
见子小声地,小心翼翼地提醒道。
“……啊,确实,你不提我的确都忘了。”
无颠抬手,用指节按了按自已的眉心,发出一声极其轻微的,混合着无奈和自嘲的叹息。
这下好了,合租第一天就把室友的晚饭喂了怪物,看来我得想想怎么解释“抱歉,你的烤鱼定食在对抗超自然战斗中英勇牺牲了”这件事。
唉,看来又得回那定食屋一趟,希望店老板看到我不会被吓得晚上睡不着觉。
另外只求那莫名其妙的窥视感,不会一直跟着我,让我抽空放松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