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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天火光映着顾惊寒煞白的脸。
他看着那片吞噬了许清欢和未出世孩子的烈焰,喉头滚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踉跄一步,双膝一软,竟直挺挺跪倒在滚烫的焦土上。
滚烫的泪水顺着眼角滑落。
他看着眼前的一切,他曾以为对许清欢的纵容和偏爱是赎罪,是补偿。
此刻才惊觉,那不过是他为自己的卑劣寻找的借口,是用另一个女人的痛苦来掩盖他内心的不安。
他后悔了。
他蜷缩在地,肩膀剧烈颤抖。
那哭声里是滔天的悔恨,更是彻底的绝望。
他没有再看任何人,只是挣扎着爬起来,背影佝偻,像一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
最后一眼望向我,“知微,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太差劲了。”
我没有回答他,看着他踉跄着,一步步融入仍未散尽的烟尘里,消失了。
一个月后,我和谢临舟在一片废墟边缘,为许清欢立了一座简单的衣冠冢。
碑上无名无姓,只刻了一株迎风挣扎的兰草。
世事荒唐,女子命薄。
我们相对无言,唯有心底一片哀凉的寂静。
后来,我以许清欢最爱的兰草,为女子创办女子学堂。
想要在这悲世,为女子寻一条路来。
零碎的消息偶尔传来,说顾惊寒回去后便一病不起,侯府迅速败落。
说他时常醉酒,抱着那件猩红的肚兜又哭又笑,逢人便喃喃自语:“我错了…我真的知错了…”
再后来,说他彻底疯了,被老太太送去乡下庄子里拘着,了此残生。
番外:
午后阳光正好,兰草堂里书声轻轻。
我望着堂中念书的女子们,唇角不自觉扬起。忽然一双手从身后环来,温热掌心落在我肩头。
谢临舟的声音擦过耳畔:“累了?”
我向后靠进他怀里,摇头:“不累。”
他下巴轻蹭我发顶:“都过去了,知微。”
我覆上他的手背,轻嗯了一声。
窗外几个女学生嬉笑着跑过,发梢沾着金灿灿的光。
我忽然想起十年前,也是这样的午后,我却只能躲在窗根下偷听弟弟背书。
“想什么?”
“想起以前。”
“女子读书竟这样难。”
“现在不一样了。”
是啊,不一样了。
哪怕女子人微言轻,哪怕我只有绵薄之力,我也想要为我们寻一条路,撑一片天。
我走向书案,摊开纸页。
谢临舟递来新墨,眼底心疼。
我却蘸饱墨汁,手下半分不歇。
“多写一页,或许就能多一个姑娘认字。”
笔尖沙沙划过纸面,窗外云卷云舒。
路还很长,但我们在走了。
一直走,总能走到天亮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