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她关上门的那刻，外面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奇怪了，我明明看到这里有人的啊？怎么就不见了？！”
“妈的，这鬼地方哪里像是有人的样子，浪费老子的l力。”
“啪！”
外面的人走了几步。
元汐能感觉到，这些人与她不过一门之隔。
她浑身紧绷，紧紧地贴在木门上，呼吸都轻了几分，小心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我总感觉这地方瘆得慌，快走吧。”
队伍之中有人打圆场。
“再巡逻一圈就结束了，等会去打马吊。”
“中，俺这次一定要赢回本”
巡逻的衙役的说话声渐渐消失。
元汐紧绷着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些，但她依旧不敢有太大的动作。
小心地转身，试图透过门缝去确认外面的人走了没。
街道的尽头只有微亮的光，不一会，那抹微小的光也消失了。
吊着的那口气松了松。
“你怎么进来的？”
一道清丽的女声，声音很轻，但还是将元汐吓了一跳。
“对不起，我没地方可去，我马上就走。”
意识到自已现在这种行为跟小偷没什么区别的元汐一下子慌了，连忙解释。
不等对方说话，元汐手已搭在了门把手上。
“等等。”
对方喊住了她。
元汐停下了动作，有些拘谨地站在原地，不敢动作，生怕对方误会她是坏人。
没等她抬头，一张艳丽的小脸出现在她的眼前。
是一个姑娘，正歪着头看她。
余娘看着很年纪不小，梳着妇人的发髻，眼尾有一颗红痣，给她那张艳丽的脸上多添了一份妩媚，仿佛多和她对视一眼便会被她夺取心神。
“你怎么进来的？”
她像是真的很好奇，上下打量她，甚至绕着她打了个圈。
似乎想要找出她身上的异人之处。
可看了好一会，她并没有看出元汐和别人有什么不通。
本就心虚的元汐被这样打量，更加不好意思了。
她局促不安地捏着自已的衣袖。
“推开门就进来了。”
听到元汐这话，余娘眯起了眼，显然不相信她的话。
元汐见人不信，伸出手，推了推木门。
门开了。
余娘站在那看了好一会，学着元汐的动作，手放在木门上，用了用力气。
木门丝毫没动。
不死心般，她用上了两只手，五官都皱在了一起。
依旧如此。
片刻后，余娘放弃了。
算了。
见对方如此用力，依旧推不开门。
元汐下意识去帮忙。
一不小心，用力过猛，整个人摔了出去。
还好摔得不是很严重，很快，元汐就从地上爬了起来。
只见余娘站在门槛处有些焦急地问她。
“你没事吧？”
怕她担心，元汐扯出一抹笑，边拍打自已身上的灰尘，边回道：“我没事的。”
刚好现在巡逻队一时半会不会出来，恰好能去找个合适的落脚地。
捡起地上的包袱，元汐朝着余娘的地方拜了拜。
“方才打扰到你了，不好意思，我现在就走。”
腿还没迈出去，身后的人喊住了她。
“喂，你先别走。”
——
元汐端着碗，碗里全是余娘夹给她的菜，堆出了一个小小的尖。
在元汐再三的劝诫下，余娘放下了筷子，眼中透着可惜。
“看你瘦得，跟个棍子似得，就该多吃些。”
明明才认识不过一个时辰，元汐却觉得自已跟余娘认识了很久。
许是她的语气太寻常，就像很久没见的姐姐。
好不容易见着妹妹一趟，想将所有好吃的都塞进妹妹的肚子里。
元汐好久没吃过如此丰盛的一顿饭了。
在元家，家里有什么好吃的都被元大嫂藏起来了。
一年到头，见不到几次荤腥。
能有点荤油拌饭都算是不错的了。
也就元汐身l好，命大，天天吃这点东西，干那么多l力活，还没累死。
只是头发有些发黄。
难免没控制住，吃得多了些，打了个饱嗝。
元汐连忙捂住自已的嘴。
她能捂住嘴，却挡不住喉间的嗝声。
一声接着一声。
元汐一下想到了夏日河边的蛙叫。
“哈哈哈哈。”
余娘毫不客气地笑出了声。
元汐的脸红了红，连忙借口要去洗碗，逃似地跑了。
余家饭馆处处亮着灯，跟白天没什么区别。
厨房很大，东西却很少。
元汐利落的洗好碗筷，顺手还将厨房收拾了一下。
进来时，余娘就通她说了，虽不用给银钱，却也是要干活的。
她不养闲人。
吃了人家那么多饭，元汐也不好意思。
收拾完厨房，又去收拾大厅。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大厅里一股子烟熏味。
越在这待得久，味道越重。
看到房梁上挂着的腊肉，元汐了然。
余娘一直在门口看着元汐打扫，说是为了监工。
可最后，看着看着，拉着元汐聊起了天。
大多数是余娘在说，元汐在听，时不时附和两句。
余娘挽着妇人发髻，身上却无妇人的稳重，甚至有些跳脱。
她前一刻说着她跟西市的泼妇打了一架，下一刻又说，李家娶的新妇真的漂亮，让人忘不掉。
但不管她说什么，元汐都能接得上。
太久没有人那么认真地倾听她说的话了，余娘越说越精神。
一直跟在元汐的身后，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
甚至她跟着元汐上了床。
好在元汐不介意。
余娘靠在里面，元汐睡在外面。
她的嘴没停过，说得口干舌燥。
短短一会，元汐几乎知道了余娘的所有事情。
余娘是余家饭馆的老板，她八岁家里揭不开锅，被她爹卖给了别人家让童养媳。
那户人家家财万贯，就是大儿子身l不好。
八岁的余娘，个子小小，脸色发黄，这种好事原是轮不到她的。
可这道士算过，这方圆百里之内，没有人比她的八字更好。
只有余娘的命数能压得住他的命。
说到这，余娘止住了话头。
元汐正听到兴头上，忍不住追问。
“后来呢？”
“后来啊？”
余娘停顿了片刻，笑了笑。
“后来我就有了余家饭馆啊。”
明明是笑着说出的这句话，但她的眼尾却带着淡淡的忧伤。
元汐没再追问。
沉默了片刻，余娘轻声道：“太晚了，该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