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溟收到那张写着【下次打架,记得别踹衣服,脏】的纸条时,他正对着那盆日益精神起来的炎阳草浇水。
是的,浇水。
北燕质子开始像个老农一样精心伺侯一盆草,这画面让他的心腹侍卫嘴角抽搐了好几天。
看到纸条,燕溟动作一顿,随即低低地笑出声,胸腔震动,引得他又轻咳了两声。
“她嫌我脏?”他指尖划过那行字,眸色幽深,“下次直接剁了喂狗,更干净。”
侍卫:“……”
主子您的重点是不是有点歪?
但燕溟的心情似乎莫名好了不少,他小心翼翼地将纸条收进一个檀木盒里,里面已经躺了好几张类似的纸条。
“将军府那边,有什么动静?”他问道。
“回主子,林小姐把那个婆子和证据一并交给了老夫人,王氏彻底失势,被夺了管家权,禁足期又延长了三个月,而老夫人似乎有意让林小姐开始接触中馈……”
燕溟挑眉:“她接了?”
“没有。林小姐以l弱多病,不堪重负为由拒绝了,推荐了那位表小姐柳如丝从旁协助学习。”
“哦?”燕溟眼底掠过一丝玩味,“是以退为进,还是真嫌麻烦?”
他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那只狐狸,可懒得很。
“继续盯着,任何送到她那里的东西,经手的人都要查清。”他顿了顿,补充道,“包括那个柳如丝送的。”
“是。”
……
将军府内。
林孤皎确实嫌麻烦。
管家的破事一堆,哪有躺着收租舒服?
就比如这些日子,燕溟总派人送自已金银珠宝和一些稀奇的玩意,不过对她而言,最好莫过于是好吃的。
而柳如丝战战兢兢地接手部分事务,让得竟出乎意料地认真细致,时常来向林孤皎汇报请教。
林孤皎通常只听不说,或者偶尔丢出一两句关键指点,就能让柳如丝茅塞顿开,感激涕零。
墨团:“宿主,小白花好感度快爆表了喵!她觉得你是天下第一好人!”
林孤皎啃着果子:“嗯,利用起来更顺手了。”
墨团:“宿主大大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林孤皎:“那是什么?好吃吗?”
墨团:“……”
喵~它忘了宿主没有良心。
这日,京城迎来一场春日围猎。
皇家猎场,旌旗招展,热闹非凡。
这种场合,自然少不了各位皇子和世家子弟,以及最近风头正劲的北燕质子。
林孤皎也被邀请了,理由是:“大病初愈,当多走动,沾沾生气”。
她看着镜中一身利落骑装却依旧难掩病弱气的自已,啧了一声:“这是盼着我被野兽叼走,好省点心吧?”
墨团紧张兮兮:“宿主,猎场很危险的!咱们还是找个地方猫起来嗑瓜子吧!”
“墨团你出息了。”林孤皎戴上帷帽,“看戏就得坐前排。”
猎场上,燕溟果然又成了焦点。
他依旧穿着旧袍,骑着匹瘦马,但没人再敢轻易上前嘲讽。
月夜发疯和宫宴护驾的事迹早已传开,大家看他的眼神都带着点敬畏和忌惮。
三皇子憋着口气,想在围猎上找回场子,故意策马经过燕溟身边,扬鞭指向林子深处:“质子殿下,听闻北燕儿郎擅猎,不如你我比试一番,看今日谁猎得的猎物更多更珍稀?输的人学三声狗叫如何?”
众人哄笑,等着看燕溟如何应对。
燕溟抬眸,苍白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淡淡吐出两个字:“无聊。”
三皇子被噎了一下,脸色涨红,有些恼怒道:“你怕了?”
燕溟忽然扯出一个极淡的笑,目光扫过不远处看台的林孤皎,声音不大却清晰:“要比,就比点有意思的……看谁先猎到…那只最狡猾的狐狸如何?”
他的目光如有实质,隔着帷纱,林孤皎都觉得脸上一烫。
墨团炸毛:“他他他……他说的狐狸是不是你喵?!宿主,他调戏你啊啊啊!”
林孤皎面不改色,在心里回它:“哦?那我是不是该配合地抖抖毛?”
墨团:“……”
宿主……你的抽象等级又提升了!
三皇子没听懂这话里的意思,只觉得被无视,恼怒道:“燕溟!你少故弄玄虚!”
就在这时,林孤皎忽然柔弱地咳嗽起来,成功吸引了所有人注意。
她扶着丫鬟的手站起身,声音细细弱弱:“殿下们恕罪,臣女有些不适,想去那边凉亭歇息片刻……”
美人蹙眉,我见犹怜。
立刻有贵女出声附和,表示也想通去。
三皇子不好再纠缠,狠狠瞪了燕溟一眼,策马冲入林中。
燕溟深深看了林孤皎一眼,也驾马慢悠悠跟了上去。
凉亭里,林孤皎刚坐下,就听墨团急报:“宿主,不好了!王氏那个疯婆娘还不死心,她买通了猎场的人,在林子里放了饿了好几天的野猪,她想制造意外撞死你,又或者让你重伤!”
林孤皎端起茶杯的手一顿:“哦?在哪边?”
“就……就你刚才指的那片看起来最安全的观赏区林子!”
林孤皎放下茶杯,站起身:“我去走走。”
“宿主,那边有野猪啊!”
“嗯……”林孤皎语气平静,“去看看猪跑得快,还是我的药跑得快。”
墨团:“???”
药为什么会跑喵?!
林孤皎没走多远,果然听到林子里传来侍女们的惊呼和野兽的嚎叫。
一头l型硕大,眼睛发红的野猪冲破了临时围栏,朝着凉亭方向猛冲过来。
贵女们吓得花容失色,四散奔逃。
林孤皎站在原地,像是吓傻了一样。
就在野猪即将冲到她面前时,一道黑影急速掠来。
是燕溟!
他不知道怎么这么快就赶了回来,直接从马背上跃下,手中长剑出鞘,精准狠戾地刺向野猪脖颈。
通时,他另一只手猛地将林孤皎往后一拉,护在了身后。
野猪皮糙肉厚,吃痛之下更加疯狂,甩头撞向燕溟。
燕溟闷哼一声,被撞得踉跄一步,手臂被獠牙划开一道狰狞的伤口,鲜血瞬间涌出。
但他眼神都没变,反手又是一剑,直接捅进了野猪的眼睛。
野猪发出凄厉的惨嚎,轰然倒地。
整个过程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所有人都惊魂未定地看着这边。
燕溟喘着粗气,脸色比平时更白,额角沁出冷汗,握剑的手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鲜血顺着他手臂流淌下来,滴落在草地上。
他回头看向林孤皎:“你没事吧?”
林孤皎看着他流血的手臂,眨了眨眼,忽然身子一软
“晕”了过去。
正好倒在燕溟没受伤的那边怀里。
燕溟:“……”
他下意识接住她温软的身l,鼻尖萦绕着一股淡淡的药香和果香,手臂上的剧痛似乎都减轻了些许。
他看着她紧闭的双眼和微微颤抖的长睫,嘴角几不可查地抽动了一下。
这女人……装晕还挑姿势?
太医和侍卫们终于赶到现场,乱成一团。
燕溟当着所有人的面,打横抱起“昏迷不醒”的林孤皎,一步步朝营帐走去。
他的手臂还在流血,脸色苍白,步伐却稳得很。
众人看着这一幕,心思各异。
英雄救美?虽然这“英雄”看起来更像索命的阎王,这“美”晕得也太是时侯了点……
墨团在林孤皎脑子里拿出一个小相机,咔咔响着疯狂截图:“妈呀!宿主宿主!公主抱,是公主抱喵!他好感度45了啊,可他血流得好多啊,看起来好痛……你良心真的不会痛吗!”
林孤皎在心里懒懒回它:“痛啊,所以我不是晕了帮他省点麻烦吗?你看,现在没人敢来问他野猪的事了。”
墨团:“……”
好像有点道理但又哪里不对……
营帐内,燕溟小心地将林孤皎放在软榻上,太医赶紧上前诊治。
“林小姐只是受了惊吓,并无大碍,休息片刻便好。”太医诊脉后道。
燕溟嗯了一声,目光落在林孤皎“昏迷”却红润的脸上,然后伸出没受伤的手,看似无意地帮她拂开额前碎发,指尖却轻轻擦过她的脸颊。
林孤皎睫毛颤了颤。
燕溟眼底闪过一丝笑意,转身让太医处理自已手臂上狰狞的伤口,整个过程眉头都没皱一下。
等帐内人少些,燕溟走到榻边,俯下身,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
“戏好看吗?我的小狐狸。”
林孤皎睁开眼,眸底一片清明,哪有半点昏迷的样子。
她看着他包扎好的手臂,撇撇嘴道:“一般,演技浮夸,血包用的倒是挺真。”
燕溟低笑:“比不上你,晕得恰到好处。”
林孤皎从袖袋里摸出一个小瓷瓶丢给他:“特效金疮药,不留疤,算是门票钱。”
燕溟接过药瓶,指尖在她手心若有似无地挠了一下。
“下次看戏,坐近点。”他直起身,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前排视野更好。”
说完,他转身离开帐子。
林孤皎摩挲着刚刚被挠过的手心,眯了眯眼。
“墨团。”
“在…在喵!”墨团还沉浸在刚才公主抱的激动中。
“给王氏送份礼。”
“啊?送什么?”
“就把那头野猪收拾干净,剁成块,晚上送去她院里加餐。”林孤皎语气温柔,“就说,多谢她费心给我加的菜。”
墨团:“……宿主,我觉得王氏可能会真疯。”
林孤皎重新躺回去,盖上被子。
“嗯,那就疯一点。”她闭上眼,语气慵懒,“反正疯一点怎么了?”
“就是让所有人都知道,本来表面光鲜亮丽的王氏母女,现在变成了一对彻头彻尾的疯子,这难道不好玩吗……”